吴昌的脸上一阵火辣,唇边溢出一丝血线,他不明白公主缘何为动如此大的怒,那不过只个阶下囚,能喘延残喘已是莫大的恩赐。“公主明见,此乃是,此乃是……”他虽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却不言而喻。
江霆你真是狠呀!不杀他就是为了让他生不如死么?离忧的手掌撰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中。不再理会吴昌,离忧对立在殿外的女道:“青莲你带人准备香汤,伺候萧夜沐浴更衣。再叫几个太监把他的屋子打扫干净,床和桌椅一样不许少。”她此时不能带他出去,只能给他好一些的待遇。
“是。”青莲领命而去。
“公主,这……”吴昌话还未说完便被离忧怒目一瞪,生生地将后半截话给吞了回去。
“有事姑我担着,你心个屁!再敢多说废话,信不信姑我剁了你喂狗!”一席话训得吴昌心头直颤,他又怎能想到这看似高贵美丽的公主一开口竟全是言秽语。然而皇家当差不比别的,若是真得罪了主人,死相必不好看。当即不敢再言,肃立一旁。
站在殿外静等了一会儿,估了下时间,应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离忧挥退了众人,只身重返殿内。里头的腥燥味已然淡去了不少,只是那长年积累下的霉味依然盈鼻。屋内又燃上两盏灯,明显亮堂了许多。桌椅和床都已摆上,萧夜背对着离忧坐在桌前。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袍,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后。青莲正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梳理着头发。离忧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接过青莲手上的梳子。青莲悄悄地退下,屋内只剩下离忧和萧夜。轻叹一声,一言不发地替他梳理着揪成结的黑发。她梳得极小心,生怕会扯疼他。良久,终于梳顺,她微微松了口气。
萧夜悠悠地转头,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来看我。”笑颜依就,仿佛昨日情景再现眼前。
离忧低头沉吟着,只觉万般语言此时挤在心腔中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方道:“萧夜你清瘦了许多。对不起。”
萧夜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此乃是权力之争,于你无关。一山不容二虎,若当日是我赢了,我会好不犹豫的杀掉你父亲。离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曾经,他多想让她看到他身着九龙皇袍,指点江山的帝王之态,可是那时她毫不留恋的离去。如今,一切转头成空,又何苦再来?何苦再看到他落魄不堪的模样?
“萧夜,你不想看到我么?”原以为在离开的那天,就已经彻底的将他从心底抹刹,可是当再次相见,才发现竟无法再洒脱。
萧夜点头,眼神中滑过一丝痛楚:“如今你已是高贵的公主,而我只是亡国之君,命在旦夕。所盼不过是一杯鸠酒,了却一切。”
离忧撰紧他的手,他的手更加消瘦,握在掌中只感觉到骨骼各手,让她的心又是一阵酸痛,眼泪竟一时未忍滚滚落下,是从何时起她竟也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萧夜,我不会让你死!”
萧夜抽了抽手,却反被她撰的更紧,“他不会放过我的。即使你是他的女儿,也决救不了我。”他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地把她的手掰开,感觉着温度一点点的自手上流失,萧夜的心仿佛丢失了什么。勉强地对着她扯了个笑脸:“离忧听话,回去吧。他虽是你的父亲但同时也是帝王,在王者的心中任何的感情也敌不过权力。不要再任,要讨他欢喜日后你才能过得好。”
“我一定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死了的人我无能无力,还活着的人我一定要救。”她高声地咆哮着,眼睛被泪水覆盖模糊一片。第一次看到她泪水莹莹的模样,萧夜心头一痛,他伸了伸手想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但却在将要触到她脸颊的那一刻狠心地放下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昏黄的烛火无风自颤,光影在那两人的身上微微摇曳。良久,再无一句话语,沉默和着烛光无声地横隔在两人之间。虽然看不到,但萧夜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不敢回眸看她,只能在心中无声地喊道:走吧走吧,莫叫我再有任何不舍。
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塞入萧夜的手中,低头看去,却是一管白玉雕成的玉萧。曾几何时,温润如玉的男子手执一管玉箫,奏出天籁一般的乐曲,打动了少女的芳心。只是如今,玉萧依旧在,他们的身份却已彻底改变。萧夜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滚落,打在光洁的玉萧上溅起一朵晶莹的泪花。再回眸时,她已然远去,空气中依稀还带着她遗留下来的淡淡的脂粉香。玉萧竖在唇下,颤抖着的气息透过萧管化作一缕清音在寂静的屋内萦绕开来。时光似水,无声间已从指缝间漏走。三年前,他在窗台前为她吹曲。三年后,在这死一般冰冷的殿内他的曲音却像是葬送着什么。
曲终人散,若是如此,我宁愿这曲音永无终结。
夜风拂面,虽已是春末夏初却依然带着丝丝凉意。幽幽的萧音穿过重重的殿门在夜色中盘旋,带着无尽的悲戚苍凉直透人心。他的曲音向来是清越舒心的,何时竟会变得如此悲切?
“公主,天晚了回去吧。”青莲低声地相劝。离忧却是一动不动,站在幽华殿的院内仰头目视着幽幽的苍穹。直到三更时分那缕萧音幽幽地消失在夜空中,离忧方才收回神思,一侧目对吴昌道:“好好照顾萧夜,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