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夕惊道,“天睿,你这腿……”
“让我……看她一眼……”
……
风雨被关在门外,一室温暖,暖不住一身湿漉漉的雨水,越发寒气逼人。
重又进到这房中,看着缺了瓷瓶的角落,想起那雪白的肌肤上滴落的血珠,当时染在眼中,一片血红,蒙蔽了所有心神……此刻,滴在心头,痛得他几是站立不住……
卧房门被轻轻打开,帐帘撩起……
软软的人儿卧在帐中,像一只娇小无力的雏鸟,朝思暮想的小脸寡瘦得只能见那绒绒的睫毛、小小的鼻,一身的颜色,那么轻,那么淡。锦被搭在胸前,身上的里衣过于宽大曝出雪白的脖颈,整个人儿似蜷缩在那衣裳里,小脑袋歪着,亲亲地贴着衣领。那是他的里衣,分别那一夜,他匆匆起身落下……此刻包裹着她,似一只白瓷的娃娃,没有一丝生气,比他周身的雨水还要冷……
远远地靠在桌边,他动不了,连呼一口气的力气都没有。眼睛不能眨,直直地看着她,仿佛错过一刻,就要听得那清凌凌的小声儿唤相公……
一动不动,入定一般,直到看得安静的人儿轻轻一个呼吸,他心一颤,恨不能即刻上前去嗅嗅她的气息,却不妨正呵在心口,周身撕裂般的痛才又缓了过来,似潮汹涌……
他死死咬着牙,用力托了一把桌面,撑起身子,抬步离去。
随后的两人忙跟着他出了门,看着雨夜中那强撑的背影,谭沐秋惊道,“他这是要往哪儿去?”
叶从夕愣了一刻,忙赶上,“天睿!”
“有劳二位兄长帮我照看好她……我走了。”
“天睿!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莞儿她没多少日子了,你不能再远行了!”
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
北城外,幽深的巷子里一个四合的小院,黑暗的夜,狂风撕扯着窗棱,发出鬼魅呼号的声响,房中只燃了一盏小烛,恍恍似坟头的鬼火……
烛灯下聚着四五个男子,眉头紧锁,目光狡黠,低沉的语声窃窃而语,压不住焦急的等待……
门突然被推开,冷风灌入,一个黑衣人匆匆而来,“爷!”
桌边的男人们忙聚拢来,其中一个男子急问道,“如何??”
“那画已经入了九州行了!”
“当真??”男人的目光立刻现出诡异的光亮。
“是!小的亲眼所见!齐天睿亲自让下人传话吩咐柜上:就说是他自己寻来的!”
“哈哈……”
突然爆发的笑声狂风之中依然震响,仿佛钻破地狱传而来,“好你个齐天睿!这画你也敢收!谋逆大罪,这一回,你死定了!!”
……
天边曝出一线灰白,一夜的风渐渐停歇,黎明时分,天地静谧……
门轻轻推开,谭沐秋从外头进来,铜炉旁暖了暖手,进到卧房中打起了帘子。她还是他离去时的模样,静得一点声响都不闻。
“晓初,晓初,”
轻声唤,一遍又一遍,白纸一样的小脸依然毫无生气,谭沐秋紧了眉头,更附在她耳边,“晓初,晓初……”
绒绒的睫毛终是颤了颤,她慢慢睁开眼睛,“哥……”
“觉着怎样?”
“不怎样……”
“来,起来。”
“嗯。”
谭沐秋俯身想扶她,她自己撑了起来,“哥,我渴……”
“哦,我去拿水来。”
他转身刚去,她胸口一阵憋闷,忙低头捂了帕子,咳了一声,悄悄擦了嘴角,塞入枕下……
谭沐秋倒了一小碗温水折转回来,托到她口边,看着她慢慢喝下,“今儿觉着怎样?”
莞初抬起头,抿抿唇,“觉着好些了呢。”
“起来换换衣裳,有大夫来瞧。”
“哥,不用了。”莞初笑笑,两只小涡儿现在苍白的唇边,“都是一样的汤药,又不能多喝几碗。”
就医吃药,她早已懈怠,谭沐秋并未多劝,只从架子上取了衣裳披在她身上,“听话,人已经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看看外头朦朦将亮的天,莞初挑了小眉,“这么早?”
“这大夫可不好寻,远在九华深山的高僧,连夜赶来的。”
“啊……”莞初轻轻地惊呼一声,“又是叶先生请来的?真是太累他了。”
“嗯。”
“那倒不能驳了他一番心意。”
说着,莞初就着谭沐秋的手忙穿衣起身。
……
清冷的晨曦洒在廊前台阶上,叶从夕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一时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看着几步外、靠在廊柱上的人……
一去近二十日,他杳无音信,夜半忽地砸门,打开来,扑面的风尘,蓬头垢面,身后正是高僧方济!不知这些时他可曾安安稳稳吃过一餐饭、睡过一个时辰,此刻身形消瘦,脸色暗青,只那一双眼睛挣着红丝格外光亮,寻来了救命良医,本是亢奋之极,可歪斜的身子却依然支撑不住靠在廊柱上。
叶从夕的眉拧成了疙瘩,担心的不是房中人,这些时,几次三番,他与谭沐秋早已在心痛与失望中经受了那难耐的煎熬,希望磨去,只存怜惜;可看着眼前人,方觉他们那已然认命的痛不及他的万一……
他不会认命,可不认命,就会失命……
“天睿,你先到厢房去歇着,一会儿方济师傅出来我去唤你。”
“哦,不必。”几时失声的沙哑应道,“上一回方济师傅给我们老太太瞧,即刻就要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