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字入画是钟笔,回风轻掠是陆笔,看来这两笔他果然都已悟到极致,因此动起来自是造化通神和顺无碍,她甚至察觉不到笔触在她身上划过的时分。再低头寻他写下的字时,只见左袖梅兰图中藏着“美”字,右袖竹菊图中藏着“人”字。
以他的笔法定然能藏得更好,如今这般轻易便被人瞧出,看来是有心炫耀。
她方看毕,卫玠已经覆手收笔,笑脸盈盈:“这下你可不怕出去了吧?我的……小美人。”
如此一身才出府门,几乎整条康宁街上的人都围将过来指指点点。有见识地说字好看,没见识的只能说画得不错。要不是见卫玠在旁拉着她的手,还真指不定多少好色之徒要凑上前来搭讪闲谈。
霏霜已然许久未受过这般万众瞩目的感觉了,从前是她不敢,后来是没机会。如今江左盛世太平,卫钟两家又是如日中天,不显摆一番反倒造作许多。
更何况有意显摆的还不止她一人,花神庙外人声鼎沸彩衣琳琅,但凡有些家底的都趁着这时候把最好的拿出来与人展示,俨然一派百鸟迎春的景象。
不过霏霜这身水墨纱衣才真正是镇场之作。华而不富,雅而不朴,兼之有这“天下第一笔”的书作其上,没有人不投来艳羡的目光。乃至于砸了大把银子想着老来逢春的王令淑也忍不住抱怨:“养个儿子胳膊肘尽向外拐。”
霏霜在花神庙外逛了一圈,心里头格外舒畅。再看拉着他的卫玠,更是满满的喜气直逼眉头。眼见得晌午将至,便道:“我该进去祈福了。”
卫玠也要跟着进去,却被门口的神婆拦住:“卫公子,这历来的规矩,都是女子能进男子进不得的。”
卫玠隐隐约约瞧见里头有个男子的身影,争辩道:“那里头怎么又有男子?他都进得我怎进不得?”
神婆忙解释道:“那是我们庙里的火工,几个月前到这的。卫公子放心,那人腿脚不便,年纪又大,做不得坏事的。老婆子一定替您看好钟小姐!”
霏霜莞尔,便随着神婆往殿里去了。但见殿里香火缭绕,烟雾弥漫间花神娘娘数丈高的金身光彩夺人。霏霜一眼便能瞧出那是实打实的纯金所制,看来这小小的花神庙当真油水丰足,接下来表心意的时候可真真不能寒碜了去。
“一磕头,花开富贵,福盈满门。”
“二磕头,子孙遍膝,家运昌隆。”
好像神婆也知道她会出手特别大方似地,旁的姑娘都自顾磕自己的,唯独霏霜有这被神婆在旁祈福的待遇。
“三磕头……”
霏霜就要准备磕下去,目光穿过白蒙蒙的烟雾瞥见方才神婆方才说的那火工。但见他手拄一根拐杖步履蹒跚地往殿后退去,瞧那身形模样竟是格外熟悉。
☆、花神金身
“你是说,今天花神庙里那个火工是沐冠?”
卫玠听到这消息时眉头皱了皱,也不知是否因为想起了师父被毒害的事情。霏霜倒是真真因这个怨着沐冠。师父生性警惕,独独就对沐冠放心,每日三餐必得沐冠亲自伺候方才进食。伏枥倒还可说是否参与投毒还是未知之数,沐冠却是绝绝逃不了干系的。
于是在花神庙觉得那人像时霏霜便慌忙跟过去,不料得后殿拐了几个弯后那人就没了影,便连神婆也寻不着他了。
霏霜不敢肯定自己究竟看对了没有,只好道:“当时我只觉得身形比较像。”
卫玠闭上眼睛细细想了想,亦觉得那人与沐冠实在相似,二话不说便出了府门往花神庙过去。霏霜好奇心起也跟随在旁,可待两人才行到城北,便见得远远的花神庙里火光冲天,往来挑水救火的乡民络绎不绝,那守庙的神婆更是跺脚哀嚎,不知是损失了多少银子。
卫玠忙凑上去问道:“谁放的火?”
神婆咬牙切齿:“哪个孙子做的,老娘非叫他不得好死!”
霏霜提醒道:“午后我提及的那火工呢?”
神婆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对了,入夜时我见着他回来了,后来又找不着了。对,就是他,就是这杀千刀的烧了我的庙啊……”一想通这点那神婆又是鬼哭狼嚎一通,把裙带的族人弟兄召集过来非要找那火工算账不可。
花神庙于建邺城内颇有名声,这一响动竟把城中的官兵都引了过来,领头的乃是伏枥。他见得卫玠和霏霜二人俱在,便上前打招呼:“师弟师妹真巧,怎地你们都在?”
霏霜还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沐冠的消息,卫玠已经抢先一步道:“伏枥师兄可知此火是何人所为?”
伏枥应道:“嗯,我也刚刚知道,听说是庙里的火工做的。”
卫玠暗中瞧他的表情纹丝不动,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于是进一步道:“我和霜儿今日祈福时都见过那人一面,只觉得他……”
卫玠故意把语调拖长,又暂缓片刻,再细细瞧伏枥的表情,未料他依旧面不改色,瞧不出有何破绽,才接下去道:“像沐冠。”
“他?他到这来了?”伏枥张大了嘴,闭目片刻:“他若真来了,即便未有纵火,我也要拿下他来。”伏枥只说着便要吩咐随从去向王爷请求增添兵力,务必要将沐冠捉拿归案。
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