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回头。
可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没有人来救她。
——一个人都没有。
神没有如期而至,便连夏日的风都苦闷,飘散一缕落入沉沉暗暗房内,将人狼狈展现得无所遁形。
这夜深沉,前院里咿咿呀呀的声音终于停止,筵席散尽热闹转颓,酒酣的宾客抱着酒杯睡,大婚的新郎还未归房,新嫁娘又不知要守多久的空床。
“噗”一声,是檐下风灯灭,有影子拖得长长,一直照到拔步床。
自有仇敌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水火,予她一个平安怀抱。何其可靠。
她陷身于梦境难醒,耳边只有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告诉她,“临光,别怕。”
别怕别怕,我会伸一只手来,拉你出泥淖,解你于危难,让你瞧瞧,这世间实则还是有爱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杜牧
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话,感觉差不多,就这么引用一下(
☆、柳暗花明
这是一场无边的梦,梦中恶人青面獠牙,可却又有天神从天而降,三拳两脚打跑恶人,救她于水火之间。
她陷身于其中,恍惚听见他的声音低沉便在耳边,“临光,没事了。”
谁人同你这样熟悉,掐头去尾直呼其名,只差如家中老母般宠溺,摸上一把鬓发又娇娇地唤——阿光。
她一时脑子是懵的,连自己要说什么都不记得,一颗心都灰了,分明所有的绝望与阴冷都卡在喉口,可她还能顶着一双鱼泡眼不清不楚地问,话一出口变成倔头倔脑,“大人……这是来……瞧……瞧我……笑话……的……”
没人回答,只有风声过耳,带着廊下仅存的风灯一转,照见一张面色青寒的脸。
不必回头去看,那等着春宵的新郎官早萎顿在地,身上衣衫遮不住,风一吹要露出白花花的肉。
可自然没人管他,那人抱着临光径直出了库房的门,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堪比武林高手,不知是何时修得的绝世武功。
停停行行,复复重重,这模样也回不了宫,只好同赶车的吩咐一声,“往西固街去。”
赶车的大气不敢出,自己都未知晓为何今日自家这主子出了一趟门便成了这般模样,人口贩子一样拐卖个姑娘回来,可为人奴仆,最最要不得的便是多嘴多舌,这道理他却懂得,只好扬鞭驾车,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多时从远王府回到西固街,这时节夜深少人,哪有人注意到这小小府中如何,又哪有空闲去管这闲事。
韩功予特意走的后门,一入府便径往后院里去,挑一间干净齐整屋子,顾不得什么礼节大防,将人往床榻上头一放,出门来寻得用的心腹。
济阳也不知自哪里钻出来,远远瞧见韩功予便一溜小跑,经过廊下,到得近前,躬身道,“大爷。”
少年不知愁,尚还未解自家大爷那紧紧皱着的眉头是为哪般,他家大爷已然劈头盖脸一番话将他定在当场,“去把府里头借住的游方郎中叫过来,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再去厨下备饭,清粥小菜有什么要什么,另外再叫个得用的婆子来,力气大心细最好……”
济阳脑仁子小,一时听罢话却不大明了,紧跟着又要问一句,“叫婆子做什么,小的一人便能侍候得过来……”狐疑又盯着韩功予一阵猛瞧,没敢大大方方打量。
韩功予板着脸,不答反声色严厉,“还不快去。”
济阳一惴,方闷着头又跑走。
一时这屋子安静,只剩一个韩功予,连虫鸣都难听见,榻上一个姜临光要死不活,正陷身于一场梦难回。
依稀仍是十三四岁,她将将入京,叫她那黑心的父亲卖了闺女换前程,便是在韩国公府上请了官媒来提亲那一日。
春暖可花还未开,一场寒气迟迟不肯走,她叫底下人自那方寸小屋里放出来,却不见了娘。
自是没人敢告诉她,可她有她的法子,小蛮牛一样横冲直撞,没留意便能撞到贵人。
那时韩国公府上公子才十七八岁年纪,少年郎君随着自家父亲出门来应酬见世面,头一回见的便是这姜尚书家。
可谁也没料到,姜尚书家的闺女忒出格,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这其中,又有这韩国公家的少爷。
她求他。
——你帮我出府好不好。不卑不亢的性子在那时就定了性,改不掉,一身傲骨倒是直。
韩国公府上公子倔强,半分不想理这野丫头,拒绝人也不讲情面。
——不要。
可谁想他会走极端,有心无意在父亲面前提上一提,这想法便同幻影一样破灭,自此直到抄家,她再没有出过高墙。
倒是时常回到初初入京的那一日,母亲摸过她鬓发,揽着她喊乳名,同她说你有什么事好好讲,性子也要收敛一些。
可睁眼看,哪有什么父母兄长,又哪有什么高墙深院,只一个落魄韩国公公子,秉烛正盯着自己看。
到这时反是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迷蒙着两眼,盯着床帐看了许久,却听韩功予一句话打破她希冀,“不是梦。”不是梦,可却胜似梦,要变作一座牢笼,将她囚在里头。
她一抖,只觉头肩手足不是自己的,骨头也要裂开,叫嚣着要闹离家出走,这可怎么得了。脸上眼泡是肿的,她疼极,眉头皱着,半点不肯示弱,“哦。”眼一翻,只剩下白,竟是又厥了过去。
韩功予一张热脸贴到一个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