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念念,秦女士明天会到这里,她的情况不好,再加上长途飞机,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你想见她吗?”
余念望着他,问:“你想让我见她吗?”
“我不知道。”沈川低头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出于情理,也许你应该见她一面。但是,你好不容易情况稳定……”
她刚醒来后,总是做噩梦,后来身体好些了,可还是会偶尔起来梦游。连着守了七天,她才终于能一觉到天明。这个时候,沈川不想让她再受任何刺激。
可现实经常不会给人留下太多选择的余地。
“陈先生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明天会过来。前几天他想过来看你,但是我拒绝了。”沈川拍着她的背,轻叹,“徐薇的情况也不好,我替她找了心理医生,没有让她来。医生说小宝的情况好了很多,毕竟她才四岁,还不太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才四岁……才四岁啊……”
余念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颤抖个不停。
沈川抱着她,心疼得像刀割,下颌抵在她头顶,过了一会人才叹了一声,缓缓道:
“念念,小宝很坚强。医生说她开朗了很多,还经常问起你,担心你……你不能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是不是?”
她的呼吸平稳后,轻轻地嗯了一声。沈川缓缓放开她,抽出纸巾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不要害怕,事情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如果你不想见秦女士他们,我可以……”
“我会见她的。”余念握住他的手,“你陪我好不好?”
“当然陪你。”沈川松了一口气,重复着安慰她:“一直陪着你。”
秋天的风刮红了无数的叶子,远山从青色变成了橘黄。平时阳光明媚很好看,但是秦安易来的那天起,天气就开始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却一直酝酿着,迟迟不肯落下。
沈川一直陪着余念打完针,吃了午饭,才带她去秦安易的病房。她们的病房不在同一层。
去看秦安易的路上,沈川牵着她。余念想,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应该不太敢看到那个人。
他们来到秦安易病房的时候,陈东阳也在。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很瘦,很小,戴着黑得发亮的长假发,脸色发黑,唇色淡得快要看不出来。
余念看着病床上陌生瘦弱的女人,心沉沉的难受起来。但她深深地明白,自己面对着眼前两个人,无论如何也叫不出爸爸妈妈来,即便血缘连在一起,可是情感却很早就被割断了。
长途颠簸后秦安易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问:“你就是余念?”
她的声音细弱得如同风中飘荡的蛛丝。床边检测仪器的嘀嗒声,都要比她的声音大。
余念点了点头。
秦安易看了她一会儿,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刚打了止痛针,现在的药里面有催眠的成分。只是睡着了。”沈川抚着她的肩膀,小声地解释。
陈东阳站起身来,走到余念面前看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的手臂,说:“先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不要多想。”
他离开的背影,如同无声的叹息,
悄悄地消失在了门后。
久别重逢后,比起抱头痛哭,更多的是相对无言。
这沉默却并不比痛哭轻浅,也不比痛哭深沉,只是把痛哭掰开了揉碎了,洒进了过往的岁月里,悄无声息,一带而过。
第二天,余念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看她了。没有了第一次的不安,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有时候秦安易因为疼痛醒来,看了她两眼后,就又昏昏睡去。余念坐在床边,对着床上昏睡的人,说了很多。
她告诉她,小时候自己生病了,爸爸是如何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医院的,也告诉她,自己第一次知道得了乳腺癌后的恐慌,还告诉她,自己离婚后,曾经找过她,但是警局联网的寻亲d里面,没有和她匹配的。那时候她决定,既然父母没有找过她,那她也不再找亲生父母,日后即使遇见了,也不必相认了……这些话,她曾在心里说给幻想出来的父母听,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秦安易应该是听不到的,可最后一次疼醒的时候,神情复杂地对她说了句抱歉。
余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垂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手。
那天夜里,秦安易去世了。监控器上心跳停止的警报声响起的一瞬,余念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沈川在她身旁,扶住了她,揉着她的脑袋,任她的眼泪打湿了白色衬衫。
沉闷了几天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潇潇秋雨洗刷着树叶上的尘埃,也卷着它们落到地上,化作了泥土,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秦安易出殡的那天,余念没有去。听沈川说,秦安易的葬礼是由陈东阳一手安排的。按照秦安易的遗嘱,她在美国的全部遗产全部由唯一血缘关系的余念继承。随同秦安易一起回来的律师,给她们办完了手续,就匆匆离开了。
遗书都是英文,签署后,余念就没有再看过。在医院里,她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每天按照沈川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吃药治疗,看书,发呆。
第四疗程的化疗结束一周之后,余念接到了要回拘留所的通知。
送她回拘留所的路上,沈川握着她的手,脸色很不好。
在医院里,沈川有意不让她看到任何外面的消息,连无线网都断了。商曳和赵阿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