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针线篮子过来一起唠嗑:“我说徐家娘子,这几日得要好好准备了。”
剪断一节丝线,徐大娘放下剪子:“这是为何?”
窝在角落里,杜浣纱也竖起耳朵听着。
“这两日越来越多人进城了,我在旁看着,觉着这情况不太对……”
这几日进城的,情况看着比徐家差多了。徐家来时只是看着疲累了点,身体还算健壮,看着也没什么大事。可这两天进城的灾民,看着面黄肌瘦的,不少人都是在病中,硬撑着一口气过来的。好些一进城便倒了,有家人照料的倒还能勉强撑着,却有些是孤家寡人的,倒下了没人理,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这人一多啊就容易出事,何况还是病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外头阴沉的天色,常大婶叹了口气:“天天下雨,还越下越大,外头都淹得跟个什么似的。暴雨和水灾一起来,我是怕,后头的……唉……”
在黄山山神的小宴上和旅舍的篝火会里,都听说过蛇女下山那年、正是南方遇上大水。不少人死在了水灾中,尸体堆积着,卫生情况恶劣;灾民涌入城中,处处都十分拥挤。
大水过后,便是瘟疫。
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们,杜浣纱心中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14/07】
捉虫
☆、r.55
事实证明众人的猜想并不是杞人忧天,不过几日,便陆续有人病倒。
先是从距离城西不远的树林开始,那边本来的确只是个幽静的小树林,但后来却变成了堆放尸体的地方。那些好不容易来到城里的灾民,有些本来就是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后来熬不过去了,也没有人料理后事,就被丢到树林那边去了,说是择个日子一把火烧掉。
择个日子,择着择着,就被遗忘了。
尸体堆积在树林里,天气炎热又潮湿,于是迅速地开始腐烂、发臭。偶尔有人途径那处,回来之后马上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三天都下不了床。
然后便是城西的大棚。
大棚里人口密集,通风又差,几百号人在里头吃喝拉撒的,那些腌臜气味困在里头,熏得不行。灾民白天自发地撩开间隔的布,希望那些气味能慢慢散掉。然而,连日暴雨,天气闷热,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令雨水撇进大棚,个别体弱的,很快就病倒了。
徐家的小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只感觉一片滚烫,徐大娘心急如焚。从昨天开始,徐木就开始喊头疼、浑身发冷,看着像是着凉了,徐大娘觉得不对,连忙用老姜熬了一碗厚厚的姜汤让他喝下去。原本以为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了,没想到今天一起来,徐木的情况更差了,脸色青白,竟然开始发热了。
“阿佘,去看阿花的药熬好了没有。”
抹了把眼泪,徐大娘吩咐蛇女去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灶头砌在了大棚外头,用几根竹竿撑着一大块油布挡雨。蛇女应了一声,撩开门帘往外走。
大棚以外都是无遮无挡的泥地,这两天暴雨成灾,倾盆而下的大雨浇在泥地上,几乎要将原本干爽的泥地泡成了软泥。处处都是黄泥水,上面浮着死苍蝇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叫人看了就恶心。
闷热的天气、恶劣的环境、低沉的气氛,即使明知自己不会受到影响,一旁的杜浣纱也觉得浑身难受。跟在蛇女背后,切身地感受了传说中的艰难的那一年,杜浣纱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猜想,蛇女成神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尽量挑着些突起、还算干燥的地方走,避开满是泥水的水洼,蛇女一路走着,远远地就瞧见大棚的另一边有人正哭嚎着,怕是又送走了家里的谁。看着这一幕,蛇女心情忽然有些低落,甚至可以说是难过,总之是过去的三百年中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难过对蛇女来说也是一件新鲜的感觉,过去她会遇到的那些不顺心的事,顶多也就是晚饭不合胃口、修炼太枯燥了,诸如此类的小事,她可能会烦躁一会儿,但很快就没事了。但在这凡人的城池里,蛇女尝到了难过的滋味,那本来只是旁人的难过,可是现在她因着旁人的难过,也开始难过了起来。
“阿佘?”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徐花向蛇女走来:“是阿娘让你来看药的吗?熬好了,咱们回去吧。”怕把药撒了,徐花不敢像蛇女那样跳着躲避水洼,小心翼翼地捧着碗,也顾不上鞋袜被泥水弄脏了,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来到大棚前,正要掀开帘子,忽然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传出。
“我说徐家娘子,这时候还帮着别人养女儿的,也就你们家了。”说话的女声中似是透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换做是我,我就将她送到吴家得了,人家也是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做个丫鬟也不是什么苦差,还能得几个卖身钱呢。”
说是送,其实就是卖。
手一抖,药撒了些在手上,徐花也顾不得烫,转过头去看蛇女,却见她直愣愣地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大娘的声音响起了:“当初让她跟我们一起上路也不是怀的这种心思,这哪有卖别家女儿的道理……”
徐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撩起帘子,徐花率先进了门:“娘。”瞧见旁边的常大婶,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常大婶。”绕过两人,走进最里头的卧铺,坐到弟弟身旁,将药吹凉了,一勺一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