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面人一去做,才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一个文告帖出,上至亲王世子,下到辅国将军的第三世孙,竟然来了七八千人,什么朱某某应有尽有,太宗的心思便为之一变。
我已经很多年不是贵族了……
自闯贼献贼蜂起,我们姓朱的就没了从前的地位。崇祯十六年我家的王府也被流贼早慢熊攻克,父王母妃均遭不幸,幼弟不知所踪。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只能靠身上的盘缠,一路向凤阳赶,冀盼祖陵宗室能有收留之人。谁想祖陵凤阳已经沦陷了,流贼蜂起,本欲北上京师,未几,即有先帝殉国的消息传来。我只好用身上仅剩的盘缠,换了一身平民装束,藏好自己的家谱,投进附近山上一个筑寨自守的大户家,当一名扛活的长工。
我自小哪里做过这等活计?面土背天,手上的茧厚了,脸上也是黑黝黝的,想谁也不会认出我曾是王府的世子。几年间我见过败退的闯贼,见过南下的满虏,看到路上遍地的死尸,甚至经历了土匪攻寨的战斗,还曾亲手放箭射倒了一个匪兵。没见过的,只有我大明的王师。
渐渐的,我也淡漠了,什么大明?我只要活着就好了。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我的意料,闯贼又打回了凤阳,不过没再翻烧祖陵,反而设坛烧拜,派兵驻守。
又过了两天,闯贼的官衙发了公告,募寻前明皇室,并说大顺定鼎,恩泽前朝,来应者定有恩赏。我有点心动了,向寨主告了假,带了家谱,写了封名剌,直奔凤阳府。
凤阳府大堂上,我呈上名剌家谱,那个摇头晃脑的府尹看了半天,大概不知道我的大名朱燻鴖该怎么念,又把名剌交给旁边的师爷。师爷毫不犹豫的问:“朱熏鸡,你是前朝宗室?放你的狗屁,我游幕这么多年,帝胄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天启皇帝朱田松,万历皇帝朱立勾,哪有叫熏鸡的?你骗谁呢?”
我刚要解释,摇头晃脑的府尹大人一拍桌案:“冒充前朝勋贵,谋图牟利,有伤风化,发配充军填边塞!”,两个捕快上来就把我打倒,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牢车上了……
就在魏野王世子朱燻鴖被装上囚车的时候,凤阳府尹正捧着一本小册子对师爷说:“这废明的勋贵也太没文化了,看魏野王子,竟然叫燻鴖,他爸爸不知道鴖是蚊子吗?”说着大笔一挥,在小册子“朱燻鴖”三字上圈了个圈。“看他刚才那样儿,真以为本大人不认识他鸟名字?”
大顺永昌五年正月,汉阳城外冠盖云集,达官齐聚,为出征江南的淮南留守程系大人送行。前军十日前已南下,左右两军亦分路继进,程大人今日是领亲军出京。一心饱览锦衣绣甲良家子的仕女都失了望,程大人的亲军竟是三百辆空空如也的大车。
虽说程系大人的淮南留守职责是为南征各军操办辎重粮草,无须亲自上阵杀敌,只是不带一兵一卒南下,似乎也过份了些。
还是程大人的豪言解了惑:“江南素以富足闻名,本帅此番往征,严令诸将约勒部属,敢有劫掠者立斩。但凡有江南士民所献资财,亦或伪朝官产,皆由本帅亲军输运,直抵京师呈于圣上。车驾则还吾元帅府西郊较场看守,决不顿留京中,不劳司隶诸卿费神。”
言罢,众人欢呼震天:“王师南征,秋毫无犯!”
趁着别人不注意,白大人转头向身边的一个牙将:“这三百辆大车上的暗厢,哪怕只坏了一个,我也要你的脑袋来换!”
望着源源开出京城武昌的大军,此时酒楼上已经议论纷纷了。
“你们听说么,这次带兵出征的,是守襄阳城的程大人,那是今上最信用的人。”
“那个自然,听说永昌三年襄阳城的老鼠,现在都是吃七品俸禄了。”
“哎,所谓王者不死,虞舜烈风雷雨不迷,光武河冰结,昭烈跃檀溪,康王渡泥马,其实襄阳能守住,还不都是今上的福分。那些大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莫这般说,你不曾听说,这位程大人是今上身边武侯、青田一般的人物,太祖皇帝取长安入燕京的时候,他就在襄阳修筑城墙、囤积粮草了,永昌元年,便看得永昌三年襄阳有这般大战,怕不是未卜先知。”
“这个,永昌元年,在襄阳修战备,还不是为了今上,天下看来还是姓李的罢……”
“这就难怪程大人被今上信用了。”
“小声些,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不想活了?”
“……若说襄阳大战,听说也是险到了极处,太宗皇帝的救兵,在荆州被鞑子兵阻住,襄阳城里看看粮食弓矢火yao都尽了,城中的军民,都在惶惶不安,只有程大人和襄阳府尹牛大人——就是牛相爷的公子,也是我们河南人,力劝今上出城一战,果然鞑子兵坚城之下屡攻不克,也将疲倦得很,一战便被杀得落花流水。若是早出城几日,鞑子兵还有余勇可贾,若再晚出城几日,城内的兵也困乏了。真真是恰到好处。”
“我怎么听说,这战后,太宗皇帝下了旨,切责今上和程牛两位大人,说守城实是有功,可惜操之过急,不等大军到来便自行出城,虽然小挫了鞑子兵,却让其见机逃遁了。”
“这个,怕是只有史臣才知道究竟如何了。”
史官就知道真相么?
共和年代历史学家依据非常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太宗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