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即逃跑,此刻外头的人满城抓我,最危险之地即是最安全之地,我利用剪花娘子心中的柔软深处,磕头认她做干娘,求她把我藏在屋子里。
我一喊她娘,她便会眼泪婆娑地喊我丫丫,她的精神时而正常,时而不清。她似乎把丧女之痛转到了我身上来,她将我藏在深红的衣柜里保护,每天藏一些食物给我吃,我如厕的话,她提来一个木桶放在房间里,供我方便。
她常常会摩挲我的左手,我的手背上有难看不平的疤痕,她问我疤痕是怎么来的,我只能迷茫的说不知道,几岁的事都记不得了。
等风声平息了一点,某个月明星稀的深夜,剪花娘子拾掇了一个包袱塞给我,她分外悲伤又理智地说:丫丫,快走,娘不送了,免得被人发现,别叫吴独眼逮着了,去南京,一定要去南京,到了那里,吴独眼抓你就不容易了,我...我有个亲戚,你拿着这张纸条去找她。
纸条上写了地址,我当时感激涕零,抱着剪花娘子哭兮兮地喊娘,她愿意听,我就多叫几声。
这个把月来,她最喜欢听的就是娘之一字,有时候半夜我在衣柜里睡着了,她也会突然打开柜子神经兮兮的说:丫丫,怎么不叫娘了?
我起初要被她吓得没魂儿,后头渐渐习惯了。
我出门不久,迭回去想让剪花娘子一起逃跑,她眼中有着浓浓的恨意,她告诉我,她还有事没做完,让先我赶紧走。
府里的路线我已经熟知了,这些天剪花娘子都会告诉我怎么走,府里的布局不复杂,我在暗夜里避开零星的守夜人,一路心惊胆战地逃到后门,费力翻墙终是成功的逃走。
我少年之时,做的最熟练的事,大约就是逃跑。
☆、卖花
远离了小城,吴独眼想抓我难上加难,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没有白混,我知道要怎么逃才不引人注目,况且吴独眼只晓得我叫小妹。
我虽改了新名字,但阿麼没有叫惯,所以她一直叫的都是小妹,导致吴少爷当时跟吴家人说,我的名字是小妹。
路上我惊讶的发现包袱里有男人的衣服,剪花娘子做事周到,却又时常恍惚,她到底疯没疯我有些迷糊。
想去看看阿麼,依着如今的境况,我没敢作死地跑回去道别。
我乔装打扮成男乞丐逃跑,为了命,我用地摊上买来的镰刀狠心将长发割成了平头。我撕下一条布裹紧了胸部,将灰色的衣裤割得褴褛,又用土灰把脸和手抹黑了些,去河边一瞧,完全如小汉子,我长得英气,此刻看来只像个俊气的黝黑少年郎。
我如今和拜堂的那一天相比,有截然相反的差别,这下赶路,该没人认出我了,我没走城门,走的是码头水路,偏僻的水路没什么人查。
那些划船人都是从大山里划着木筏出来的——挣小钱的老人。一过大河,我往山路里逃,我决定去上海,因为彼时的上海滩有闻名于世的歌舞厅,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从前碍于路途遥远,还有我的胆怯,一直没有勇气前行。这一次,上天仿佛逼了我一把,在往后更是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把潘多拉的魔盒展现在了我面前。
因为绕了远山路,大约一个月的赶路时日,我才到达了目的地,上海滩的繁华与绚丽深深吸引了我,东方第一城奢华的摆在面前,这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亦是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岸边上有绚烂的霓虹灯,黄浦江的对岸闪烁着五彩光辉,对面的建筑雄伟精致,江面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夜城,耳边隐隐传来的歌声遥远动听,而又神秘,朦胧。
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痴痴望着眼前热闹雍容的一切,初次见到上海滩,它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朝着我诱惑勾手。
我在别的城市也见过那种外国洋房,可是从没有城市像上海滩的夜城这般,能给我带来如此大的憧憬。
吹着凉凉的晚风,我安静期盼道:“绮君,你要在上海落地生根了。”
我在外游荡了一夜,光看这些从未见过的夜景,我便亢奋的睡不着,连吴少爷带给我的阴影也消失了几许。
第二日清早,我在水边洗干净脸,拿着剪花娘子施舍给我的大洋,在一个偏僻的路段租了单间房。房东是一个凶恶的肥婆,若不是怕租不到房子,她如此凶的态度,我定然不会想租。
肥婆放了狠话,要是房子里的一桌一椅有半点损失,要赔三倍的钱,这导致我对屋里一切的东西都轻拿轻放,就怕赔了钱。
我开始思考赚钱的门路,以前在火车站卖过香烟和麦芽糖,本想凑合着去进劣质香烟的货来卖,转念一想,怕香烟没卖出去几个,房租就付不起了,大城里的男人和小城里的男人是不同的,我直觉上海的先生应该抽名贵的烟或是雪茄。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阿麼理发店里的那几盆黄玫瑰,如果卖黄玫瑰的话,成本低,卖的广,选中身边携着女子的先生卖花,不愁卖不出去。
我在花鸟市场买了几十盆黄玫瑰种植在室内,摆在能照进太阳的地方,我去野外挖了一大堆土准备移栽培育,我在盛开的黄玫瑰里,斜斜地剪断较粗的枝条,然后种到松了土的花盆中,慢慢培育。
新买的黄玫瑰盛开正好,我剪下十几朵拿去街上卖,白日里看上海,眼前清晰了中西结合的建筑,巧夺天工,高耸大气。
街地中央有两条铁灰的轨道,远远驶来的是红皮电车,窗户上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