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贺斐就再也没画过画,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喜欢画画,宁絮上初中的时候就对色彩异常敏感,他喜欢用廉价的彩铅在纸上涂涂抹抹,贺斐在收拾他的东西的时候,宁絮的本子掉在了地上,贺斐愣了愣,那个本子的封面上,是一幅画的临摹,那副画叫做《满城春色》,是贺斐的成名作。贺斐没说什么,把那副画收了起来。那年宁絮十四岁,最后,在宁絮毕业那天,贺斐站在考场外,手里捧着一件礼物微笑着等他,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整套油画材料。宁絮记得他的父亲低头温柔地问他:“想学油画吗?我亲自画《满城春色》给你。”
宁絮答应了,然后贺斐每天会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一个小时来教宁絮画画,他对宁絮没什么特别严格的要求,唯独希望让他在贺斐的笔法里走出自己的色彩。他觉得日子还长,画家的色彩是由生命与经历构成的,人的精神折射在他的作品身上,文如其人,字如其人都是一个意思,因为痛苦而痛苦,因为快乐而快乐,他不急,因为他觉得他还能陪他很久。
宁絮就是这么跟着贺斐学了三年,每天一个小时,从初中到高中毕业,满打满算只有三年。宁絮上的高中其实就是沈长风的母校,那时候,她刚刚毕业上了大学,他们两个有无数次可以早些遇见的机会,宁絮走的路,像是跟着沈长风的轨迹,可惜时间追不平。
沈长风走之前悄悄拍了宁絮的画,拎着豆浆鸡蛋饼跟着宁絮溜溜达达的走到那家茶楼下,茶楼老板就是那天那个中年男子,他看到身边的沈长风楞了一下,“哎?沈教授来了?您这是?”
沈长风笑了笑,满眼温和:“蔡叔叔,您不忙,我来送我爱人上班。”
蔡衡是个老狐狸,收起了脸上的怔愣,笑着说:“好福气,我会照顾着点小宁的。”
宁絮有些不好意思,撇了一眼身后的沈长风,沈长风笑了,然后伸手给他理了理衣襟,“你快去吧,我送小斐,别太累了,蔡叔叔人很好,你在这里工作,我放心。”
宁絮点了点头,低头拽着沈:“那你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短信吧。”
沈长风点了点头,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看着宁絮走了进去,蔡衡笑着跟宁絮说:“小宁啊,你这妻子跟你妈妈似的。”
宁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就是有点不放心我。”
于连一边盯着沈长风的手机看,一边说她:“我说长风,你好歹是个已工作将近五年的淮海大学正式职工,你能不能不要省你那点流量,微信给我发一张过来看看。”
沈长风冷笑,默然不语,“你可抓紧看吧,看出什么了?”
于抬头把手机还给沈长风了,喝了口水:“他会画画,看样子时间挺长,并且没什么抵触情绪,据说宁家主夫是个画家,还挺有名的,你去看看他的作品《满城春色》,非常好。”
沈长风知道于连在给自己透露她不愿意去查的资料,她也就不吭声了:“然后?”
于连接着说,“笔法没什么厌恶的情绪,深蓝调什么情绪你也看出来了,海底与天空,不确定是哪一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明白就行,他的创伤比较稳定,在慢慢变好。你跟他说了没来作个检查的事情?”
沈长风一愣,“昨晚上他一画画,我一心疼就忘了。”
于连拿起书挡住了脸,有气无力的做了一个滚滚滚的手势。
沈长风关上门之前,听到于连补了一句,“对了,宁絮和李怀云是高中同学,他们原来,也在淮海一中上。”
沈长风回头看她,眼里闪着点不知名的光,于连竖起病例挡住脸,“下班了下班了,你抓紧走。”
沈长风冷哼一声,然后关了门。于连长叹一声,自顾自的念叨,“心还是太软,不想问还不想私下打听,做医生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沈长风出了门,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她做不出踹门这样幼稚的举动,只好按了按眉心,然后给主任打电话,请了半天假,驱车去了淮海一中。
淮海一中也算是百年名校了,门口的淮海两个字已经开始变旧,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走到门卫门口,跟里面的大娘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这的学生,我想回来看看李南老师,麻烦给登记一下吧。”
大娘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身书卷气的年轻人,李南现如今已经是副校长了,她在这里执教许多年,到如今仍然不下讲台,尽力的给每一届都带上一两节课,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来看她的学生也多,保安大娘痛快的放了行。
沈长风走过教学楼,里面坐着的孩子姿态各异,抓耳挠腮者有,认真听课者有。沈长风微微一笑,走到副校长办公室门外站的笔直。
下课铃声伴随着座椅碰撞的声音响地地动山摇,不久一个近六十岁的人走了过来,她身材有点胖,鼻梁上架着眼镜,她看见沈长风楞了一下,然后板着脸问:“有犯什么事了?”
沈长风摸了摸鼻子,像个高中生那样摸了摸鼻子,“迟到了。”
李南冷哼一声,“我规定的几点你不知道啊?”
沈长风笑着对老师说:“老师我错了,来看您迟了。”
李南拍了拍她的肩,“不错,算你个兔崽子有良心,长大了啊。”
沈长风接过老师手里的教案,“老师,我有个事情,想问问您,中午我请您吃饭吧。”
李南看了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