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在鱼妇蝶面前说谎。
就好像神族漫漫岁月中流传下来的无数个传说一样。传说里的妱祁凶神恶煞,面目丑陋,一头银白长发宛若鬼魅,背上用血砂刺着三百字的三界三渺沙耶多罗慈悲咒,每一字便用一人的心头血写成,身上背负着三百九玄大神的神力和仇恨。
世上真有永生不死么?
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弃之而去,最后洪荒之中只剩自己孤独一个,无日无月,无悲无喜,这样寂寞和在归墟中有何分别?
妱祁执着的人是九万年前的婀帝,而今日的甄罗姬,又有谁执着。
婀帝也好,甄罗姬也罢。
我终究也会离去。
就好像那日符禺江边下成雨的烟花。
是夜已深,露白花晞。
本以为众人都已经歇下,却没有想到,我的阁里还有人在等我。
白底上绣着繁繁复复的九重牡丹,娇艳欲滴,泱泱欲散,人大概是倦了,单手托腮,长目微阖,琉璃灯斜斜映下光来,照得粉白脸上多了阴影。
“人来了多久?”我压低声音问着守夜的小婢。
小婢有些惶恐,恐是知道弄月深夜还在我房里若是被妱祁知道,她必要受罚,但人小权微,也惹不起弄月,只能将人留下。
“回禀帝姬,弄月大人来了快有两个时辰了,方才请大人用饭,大人也没吃,只是呆呆坐着等您,您一直未归,恐怕是乏了,这会困了。”小婢声音小得像蚊子,诚惶诚恐答道。
我点点头:“去把大人叫起来吧,夜深了,他也该回去了。”
小婢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弄月,似是不敢。到底弄月也是冥界的主子,神族多认为冥界的人凶残嗜血,弄月虽长得如花似玉,但小婢仍是胆小。
我轻叹之声,只好自己上前。
抬起手,又顿住,终究没有碰他,清了清喉咙:“弄月。”
弄月睫毛动了动,长睫微启,露出一双含波美目:“小甄罗。”
看他欲伸手拉我,我连忙向后退一步,也不甚掩饰地避开。
弄月长眸微微一暗,闪过一丝阴翳,但嘴角仍是笑着:“小甄罗,你回来好晚,姨母同你谈了这么久?”
我不知他晓不晓得我去了妱祁之处,但也没多说:“等这么久,什么事要同我说?”
弄月似是在观察我,又似不是,长眸一动,微微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中犹豫,看了一眼那小婢,那小婢立刻瑟缩起来,垂着眼睛瑟瑟哆嗦。
这副样子,谅她也没胆子乱嚼舌根。
“你到外面伺候。”
“是。”小婢飞快答应,逃似的出去了。
我皱了皱眉,又看向弄月:“现在可以说了罢。”
弄月微微一笑,眉眼之间十分妩媚,本就是娇艳美人,此刻眼若横波,映着琉璃灯的光,更是一片流光潋滟,十分楚楚动人,只是眼中似有些凄楚之意:“小甄罗,红珠胡乱说话,害你蒙羞,我是来道歉的。她口无遮拦惯了,你别同她计较。”
我看了弄月一会,心里有些麻木,缓缓道:“你放心吧,我不同她计较。”
弄月似乎没有料到我竟如此爽快地答应,微微愣了一下才道:“你这般大度,我代红珠谢谢你。”
我半垂着眼:“不谢。若是只为此事,话已说完,夜深露寒,大人早点回去休息。”
弄月静静看着我,半晌不说话。
我有些累了,不想再同他周旋:“大人走好。”说完,开了门。眼睛向外瞟了一眼,却有些意外,那小婢怎么没在门口守着?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弄月越过我,又将门关上,娇艳脸蛋有些凄楚,“小甄罗,你同我已经没话说了么?”
我讷讷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
我同弄月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如今我俩落得这般狭路相逢却如陌生人一般,我也不是不唏嘘。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有些事发生就已经发生了,何必非要揪住不放。彼此都放过对方,留个念想,好过撕破脸说破天,连见面都再不能。
弄月眼波微动,只是其中有些阴翳,看不太出他在想什么。
美丽脸蛋扯出一抹勉强笑意:“小甄罗,我知你已对我失望透顶,我是鬼迷心窍,才会拿红珠伤你的心,我……”
“弄月,你不必再说了。”我打断弄月的话,语气淡淡道,“我看得出红珠对你用情极深,若不是为了你,她也不会想出借子的法子。她既对你真心,你就该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她。”
我话说完,再看弄月表情,竟有些诡异,颜面小半面是美艳的花朵图腾,更显得诡艳至极。
我觉得弄月表情甚是诡异,猜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弄月却缓缓道:“小甄罗,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你就不会辜负那人是么?”
我一愣,竟不能回答他。
世人皆道,要珍惜自己所爱的人更要珍惜爱自己的人,可是若不止一个人爱自己,那么负谁又不负谁呢?感激本就不能等同情爱,就算勉强下来,也未必就能幸福。
我默默不语,弄月微微一笑,血色的嘴唇透出一股妖冶意味:“甄罗姬,你在自作多情什么?你以为我还喜欢你?”
我一愣,抬起头看着弄月。
长发被周身灵力激发得飞扬起来,玉面仍旧精致美艳,却带了丝嗜血之意,原本温柔的双眸早已透出隐隐暗红之色,颊面之上的图腾开成诡艳的花朵,益发盛烈。
腰间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