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八尺有余的身材颇显魁梧,一步一步落在地上掷地有声,眉目间丝毫不辩喜怒,只那一张黝黑中又泛着冻红的脸衬的双目格外有神。目光穿梭间,双眼的冷厉与凌冽丝毫不加掩饰,一双浓眉搭着一个宛如鹰钩的鼻子,仿佛那扫视过来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力道与压力,能生生的刮下一层皮来。
刻意释放出得气势和那颇为华贵的衣带配饰,便是遍寻乌单国境内恐怕也寻不到几个,只凭那一把弯刀,便能确定,来人正是乌单国可汗----阿齐。
暄景郅虽斜靠在低处,但目光所及之处只轻轻扫了来人一眼,眼神便轻飘飘的荡向别处去了,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似掺杂这一抹讥讽,又好似是一股轻蔑的冷笑。却不知旁人看了心中是何滋味,但就眼前的乌单国君阿齐看来,无疑是将他本就阴郁不堪的心上又蒙了一层阴翳。
“这几日,暄相在此处可还过得满意?”阿齐一挑眉毛,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问道。
“听闻西北玉门关外多有豺狼虎豹之流,既是一干牲畜汇集之地,可汗做出如此行径,暄某自然也是甚为理解,故而,”暄景郅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立着的阿齐,唇角荡出一抹轻笑,将方才未完的话头接了下去,“于你等而言,自是满意的。”
一番话,说的刁钻刻薄。暄景郅与人交谈,鲜少有如此将话中意思不加丝毫掩饰便说出口。此一番言论,话里话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明嘲暗讽,可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暄景郅此次动了多大的肝火。
虽则如此,却偏偏,暄景郅这幅样子叫阿齐挑不出有半点的不对劲来,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明明自己才是此处说一不二的可汗,明明对方才是命在垂危的阶下囚。可偏就是,面前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是那样的大气斐然,举手投足间随意流露出来的行云流水,便足以盖过他方才刻意释放的气势。
阿齐却丝毫不在意,干笑几声道:“我大漠子民一向豪爽,不似中原人士说话还要绕个九曲十八弯,本汗此次前来,没空与你诸多口舌之争,”
言及一半,阿齐却又停下了,觑着暄景郅道:“本汗前日遣人向你那大军副帅递了封书信,今日刚刚收到回书,”言及此处,阿齐嘴角的笑意更浓,“相国难道不想看看您的手下是如何写的?”
暄景郅微微正了正身子,眼风一斜带这些刮骨的力道微微扫过立在面前的阿齐,唇角一弯道:“怎么可汗方才还与我说过大漠子民一向豪爽,怎的转口就变?”略微一顿,暄景郅继续道,“莫不是可汗说话一向如此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语罢,暄景郅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一抹清浅的笑浮上面颊:“自是了,你乌单国历代国君向来如此,从来都是出口之语有如浮云一般,否则怎会忘了百年前我朝君主早已向你等分封诸侯了呢?”
道的是一句反问,但言语之中的轻薄已然是跃然于面。暄景郅的一番话道下来,纵然是阿齐面皮再厚,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变了脸色。他相貌本就生的五官深邃,颇带着一股异域之风,现下面色一沉,不由显得尤为可怖。
“果然是中原的穷酸儒,只会逞口舌之能,暄景郅,本汗给你些面子,唤你一句暄相,你莫要给脸不要。时至今日,你真以为你还是什么相国,位极人臣?本汗前日派人给你那手下的副将送了封书信,问你们那皇帝,是要你这立了军功的相国,还是要我退位称侯......”言及此处,阿齐本气急败坏的口气居然略微带了些镇定下来,只不过,语气之中的急躁暴怒依然难以掩饰,微微缓了一口气,阿齐继续道:“你们那中原的皇帝,竟说是什么大周国威,是乃天命所归,从不受人要挟。”
略微一顿,阿齐看着暄景郅的双目几乎要冒出火来:“本汗前脚刚收到回信,前线的人便立刻来报,道是你的手下,洛副帅再次挥军北上,此刻大军已到据我处不过三十里地......”
言及此处,阿齐足下一动,上前几步,如铁钩般的手指狠狠拽上了暄景郅的衣领,将暄景郅连人带着缚手的锁链一并拉到身前,拉的地上的锁链哗哗作响。阿齐看向暄景郅的双目中已然快要燃烧起来,发出的声音也好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一般,充斥着嘶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你的那个皇帝一定要我乌单灭国才肯罢休吗?!”
这句话,阿齐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暄景郅吼出来的。不过,与之截然不同的反应,暄景郅此刻竟然笑的几乎完美,北豫,果然是他暄景郅一手教导出来最成功的帝王。如果,今天北豫答应了阿齐的信中所书,恐怕自己还要担忧他行事作风是否依旧带着妇人之仁,尽管,这样的结果于他暄景郅而言,真的很好。
可是,北豫的一句大周国威,从不受人要挟,就让他真的确信了,北豫铁血的帝王手段已然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日后,他定不会因任何怜悯也好,仁义也罢而做出不利于江山社稷、不利于他大宝之位的决策。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即便下一刻,毫无利用价值的他,很可能会在阿齐暴怒之下而身首异处。
“可汗亦是做过国君的人,怎会不理解一国之主自然是希望天下统一,四海归心,八方万民一齐朝拜□□,如此,灭你之国,自然是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