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怎么能让小师弟孤身一人被困在阴火狱受尽刑罚,黄泉碧落也要陪着他,所以他布下作茧自缚的大焚阵,心甘情愿的被乱葬岗厉鬼拉到阴火狱。
但是四位仙师的谎言骗了他,陆忘川不在阴火狱,阴火狱中只有万鬼蚕食,群魔相残,好一片阴司官吏都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的万劫不复之地。
回忆到此为止,再多想起一分,都是十分的煎熬与磨难。
离了小村庄,他似乎并不着急赶路,而是像一位观光客一样慢慢悠悠,神情闲适。
此处风景秀丽,崇山峻岭,只不过野外的风情无人踏足,幽静极了。
穆有才略一停下步子,左右望了望,然后朝一处水声潺潺的河流走了过去。
碧草如茵的小河边卧着一个人,不知是昏迷了怎地,倒在草地上纹丝不动。
穆有才走过去蹲在那人身边,才要伸手探他鼻息,就见他猛然睁开一双色泽清冷的眸子,直视着自己。
“......久仰,聂公子”
聂华阴推开他的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拖着冷芒的眼角像是两道毒刺。
穆有才如一柄银枪般立在他面前,背着手缓缓道:“放心,我对你没有敌意,否则,也不会费尽心力助你再生”
“......先生可知我并未眷恋红尘,不需要你来助”
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这一身由灵玉修成的躯体,目光淡漠而无温,仿佛看到了是一株路旁的杂草,别说欣喜和感激,他才是像是堕入空门四大皆空,什么爱欲情仇前世今生,早在五百年前被五方鬼帝贬入忘川河时,都被淘洗了个干干净净。
铅华洗尽,百年过后,聂华阴已不是当年狂妄不羁,目无尊上的九微派孽徒,他此时只是一个被唤醒的迷惘未归人,可是他并不想醒来,这世间有太多事容不得他遗忘,一旦睁开眼就会永无止境的想起,所以他想沉睡,他想忘记。
比起此时拥有的灵玉化体,他更愿意躺在忘川河底,做一个与世隔绝毫无知觉的,死人。
而且,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修士与他非亲非故,会是单纯的来帮他的吗?
他没什么朋友,他孤傲自负,没人可以和他深交,更不懂得如何以真情待人,若他懂得一丁半点的怎么刨开自己的真心给别人看,他和段重殊还会落得如今的地步吗?
唯一的朋友也和他反目成仇,断交在三生葬地门口,白白受了他人恩惠,必有诈。
聂华阴想逃开这个地方,他尚能看出眼前此人的来意不善,于是他拖着略显沉重的驱壳,转身沿着河边走了。
“既然你不眷恋红尘,那为何觊觎忘川的魂”
穆有才还是那么一副安之若素不紧不慢的口味,但是可看出相比起三年前,他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从阴火狱爬出来的罪徒,也只有把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无人之境,才能存活了。
穆有才看着他的背影悠悠道:“在他把你唤醒的时候,你不是对他起了夺魂之意吗?如果我没有化一道风把你带出来,你还想做什么?”
“......不要了,随他们去”
杀念往往只在一念之间,看到陆忘川的那一刻,他被唤起了最后一丝生杀之欲,现在想来......何必呢?
他们就像同根而生的两朵苦命花,他所遭受现世因果由他一手造成,被他抛弃遗留的情义也落在了他身上,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忘川君这个名号,谁想要就拿去吧,他的雄心壮志早就跟着五百年前的自己死了,现在他只想做聂华阴。
穆有才的身影如历风一扫忽然消失,然后骤然出现在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聂公子,你还需要替我做件事”
直到此时,聂华阴才看到他双眼中闪过的血色红光,他的皮肉上如海雾蒸腾般涌出一层层浓黑的魔气,在他身上起伏翻涌,像是要把他吞噬般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