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方现如今无法人语,不能为他解惑。
沈钧天知道它来历后,不知对方哪日能恢复,纠结过了仍如原先对待,但捉弄自然没了。
掐指算来,自养这妖藤将将快三月了。
近来落雨仍没停,他起先觉得雨声恼人,听多了却想哪日没了这声怕会不习惯。
昆仑不事生产,再大的雨于他而言,仅是有些不便。
山外百姓却要遭殃。房屋毁损,良田被淹,决堤洪涝,件件样样绝人生路。只是这些有各处神灵看护,昆仑这等仙道是不管的。
但神力浩荡如泰山府君都结局惨淡,再看这绵绵不绝的雨,不详预感更浓。
这天本也寻常,沈钧天甫睁开眼,却觉出不对。胸腹间有什么压着,以他警觉程度,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去黑鸦鸦一片,一摸顺滑如流水,自指缝里淌落,而乌发下素面如玉。
见他醒了,那人撑起身,一时长发委地,道不尽的fēng_liú旖旎,神态却一派纯然稚气。
沈钧天见着这人身上的玄衣朱裳,猛然醒过神。
“府君?”
对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俯下身,拿自己的脸孔贴上他的,极缓地蹭了一蹭。
“望舒。你说的,要叫望舒。”
他语调柔软而平匀,似是字字斟酌,说话时与对方双目相对,一眼不错地凝视着。
若是平常人,被这么瞧着必定不适,但沈钧天乃是持无象剑的昆仑大师兄,自然不会有这感觉。况且,对方容颜清逸,周身气息平和,即便神态微有古怪,也足以叫人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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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钧天从前是见过他的,但未有看得这么清楚。
约莫百年前,他的师父尚不是昆仑掌门,他也不是大师兄,手里的剑也还不是无象,正云游在外长些见闻。
当世神道昌隆,除正统神祇外,骗得一二信徒的野神也不在少数,淫祀屡禁不绝。与神灵庇护百姓攥夺愿力香火不同,仙道于洞天福地避世隐修,双方互知而少往来。
沈钧天不喜静,入昆仑小两百年,再待不下去,离山看点新鲜的。
三年之后,正好到泰山。
泰山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地,沈钧天一路为避麻烦,拜会过几位神祇,到了此处也当去烧炷香。
白日买了香,趁夜他入了府君庙,燃香祝祷。
仙神不相往来,因而不是每位神祇都会露面,况且泰山府君身份贵重,现身可能小之又小。
待烧完香,果然毫无动静。
他不仅不失望,甚至悄悄舒了口气,掸去袖上香灰。
转身要走,忽有人道:“你是从哪来的?”
循声看去,泥塑神像变作血肉之躯,玄衣朱裳,冕十二旒,庄严无匹。
“昆仑沈钧天见过府君。”
泰山府君侧头,引得冕旒微微晃动:“……昆仑在哪儿?”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沈钧天多半要恼至拔剑。
昆仑乃大派,神祇或是修道之人少有没听过的,这一问怕是故意挑衅。然而这位府君外表端庄,令人敬畏,言行却有不知世事的天真。这天真毫无矫饰,沈钧天一点火气也生不出,甚至细细与对方说了昆仑方位。
听后,这位古怪的神祇道:“那么远,我是去不了的。”
他口吻平静,并不惋惜,沈钧天心中一动,想到了别的。
这些神祇享凡人香火,才得的神位,而在此之前,原身是人是鬼是妖,没人知道。
想至此,于深夜空寂的神庙里,他闻见一丝奇异的味道。
比妖物精怪清冽,比修道之人浓些,像花香,甜蜜醉人,夜风过檐,又散了干净。
沈钧天回神后,不知如何应对这话,忍不住望向对方。
冕旒之后,泰山府君的容颜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即便如此,他也明显感觉到那目光穿过阻隔,停在自己身上。
时间长了,竟有种灼热黏缠之感。沈钧天垂眸,略微有些不自在,隐约还有几分不安,却也说不清楚。
对方又开口了。
“你与平时那些人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沈钧天心道,他乃修道之人,与普通百姓自是不同。
此次之后,他便回了山。又几十年,师父做了掌门,他因修行需借助地气,方出了昆仑。
天下地气最充盈之处在八玄幽都,即泰山之下,沈钧天到得泰山地界,恰遇上几个百姓落难,顺手救了下来。
当晚,他于房中休憩,府君穿墙而来,就白日之事致谢。
准确说,其实是沈钧天多事,抢了对方活计,不恼已是幸事,道谢反令他尴尬。
第4章
不同于多年前的匆匆一面,沈钧天要采地气,在泰山脚下暂居。时间长了,与对方又有了几次来往。
与一般神祇不同,泰山府君外表端庄,性情却柔顺,说话温声细气。熟悉之后,沈钧天放下原先担心,闲余二人常有交谈。
对方从无避忌,几次当面降雨。
从晴空明净至阴云密布,不过盏茶的事。神道束缚虽多,但在这方面优势太足,纵然是沈钧天,也拊掌赞了一句:“好手段。”
泰山府君抬头望落雨如针的天空,没有说话。
几日后遇了桩事。
邻近的云台山神骄奢无度,起先只是求雨时候多要些牲畜酒水,后来竟索要美貌童男童女。他得了供奉,却腻烦了,一月间不止滴雨不落,还故意散了雨云,以致水干地裂,民不聊生。
他一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