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布何图拿着一纸灯笼,走下倒挂着碧绿藤蔓的山坡。四周比寻常的夜要寂静许多。头顶的弯月啊,依然挂在树梢。
“坡顶的图图树上的月,树下的彩蝶碧蓝的天……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
布何图唱着阿爹阿娘小时候叫他的歌谣,每唱完一遍,就朝远方呼喊一遍“阿爹阿娘”。
不知道是哪的风吹来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绕着布何图飞了一圈又一圈。布何图停下脚步,他看见有一只停在他的指尖,另一只倏地扑进了他的灯笼。
……被火燃尽了。
“坡顶的图图树上的月,树下的彩蝶……”
布何图唱着唱着,便开始在路上哭起来。他想起多年前,阿娘和姐姐们还在这条路上和他一起玩捉迷藏。大姐经常一时兴起拍他的头,二姐喜欢戳他肉嘟嘟的脸,阿娘则总是护着他不让两个姐姐欺负。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布何图举着灯笼垂头丧气,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踏着地上的落叶,向他这里走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立刻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原陵仙君么?
原陵仙君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目光在布何图身上转悠了一圈。
“你就是……布何图?”
布何图点了点头。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原陵仙君伸出一只手扶上了布何图的肩头。布何图个子不高,需要抬起头来才能看清原陵仙君的脸。他发现原陵仙君面色严肃非常,勉强拉起了一边嘴角来向他示好。
布何图朝身后的山顶瞥了几眼,看见业律的屋子里还亮着几许火光。
“放心,我们马上就回来。”原陵仙君也向业律所在的屋子望去,顺着布何图的脊背缓缓抚摸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慰他此时的心情。
狐狸是一种情绪敏感的动物,他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明显感受到了善意,于是遵循向往自然的本性,当即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现了形。
仙君问:“我们走吧?”
狐狸有些迟疑:“远不远?”
仙君答:“我可以带你腾云而飞。”
布何图耷拉着耳朵,终是答应了。
原陵仙君拿出一柄拂尘,向空中一扫,二人便瞬间飘落至一片杂草丛生的树林里。
这里是白天。
布何图环视四周,发现眼前的树木,有的已经枯萎凋零,有的尚顽强生长着,哪怕已经烂了半株的根。
再向远一点望去,俱是比人长数倍的野草,而在满眼的杂草之中,透了那么一丁点儿的阳光出来。布何图将头朝这些露光的缝隙凑过去,眯起一只眼,窥见了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巅。
“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下过雨了。”原陵仙君道。
布何图跟在原陵仙君身后,问:“为什么?”
仙君道:“这里的人不遵守天道,总想跑到草丛的另一边去,惹怒了天帝。”
布何图问:“草丛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仙君摇头,眼中浮现出那么一丝犹疑:“我也不知道。”
布何图不解:“那么,佛祖知道这里常年干旱吗?”
听到这个问题,仙君的眼神登时清明了:“佛祖自然知晓。”
原陵仙君继续往前走,地上的虫子碰到他时都纷纷散了开来,像是十分畏惧他。
周围的树杈上织着好些蜘蛛网,灰蒙蒙一片绕花了眼,有的网丝像是随风钻进了布何图的衣服里去,让他胳膊和后背痒不可耐,伸手便挠。
原陵仙君用扇子扫开了横在路中央的蜘蛛网,问:“你知道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哪里吗?“
布何图微蹙眉头。
原陵仙君这话一问,布何图便开始在心里怀疑,莫非此处他以前来过?
不可能啊,他从未有印象。
“不知,请仙君赐教。”
原陵仙君道:“这里是伽公山。”
“什么?!”
布何图大吃一惊,连忙瞪大了眼睛环视四周。
这儿哪里有一分一毫与伽公山相似的影子?!就算以前的伽公山杂草丛生荒无人烟,也没有荒芜到这种地步。
原陵仙君继续道:“业律大人用法力将伽公山原本的景貌搬到到了安全地带,并让那上面长出了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只要他愿意,‘伽公山’可以永远四季如春。可是,不论业律大人法力如何强大,也无法掩盖原本的伽公山早已消失了的事实。”
布何图被原陵仙君这一席话说得呆若木鸡。
过了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他捉住了原陵仙君话里的漏洞:“既然仙君您说,伽公山已经消失,为什么还说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伽公山?”
原陵仙君轻笑一声,似乎是不愿多费口舌与布何图咬文嚼字,所以没有答话,他的脚步逐渐加快起来。布何图站在原地迟疑片刻,仍是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二人朝着西面的方向走,大半林木已经枯萎的树林里飘来一阵阵诡异阴森的冷风,前方的树林不知怎的,枝叶开始变得碧绿繁茂,完全不像是早已干旱多年的样子。
待走近了,布何图发现这些碧绿碧绿的树叶尖尖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地上的杂草也变得稀少平坦,似乎是经常有人前来修剪。
原陵仙君走进了这一方与别处模样不同的树林,他绕过两棵参天大树,穿过一条仍在流淌的溪水,带着布何图来到三处墓碑下。
第一座墓碑写的是:九尾灵狐神长女布焉知之墓。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