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一耸肩:“我怎么知道?我若要挑战谁,便不会管他身份如何;若对方来挑战我,我又哪有时间相问对方身份?”见陆云朗还要说话,便将眉一挑:“陆师弟,你何时喜欢说教师兄我了?还是说说你吧,已近而立之年、还不成家立业,如此,我爹也要为你挂心。”
陆云朗的确并无成亲之心;只是这原因,却是他对柳风说不出口的。“我是免不了奔走征战的,若成了亲,岂不是累了那女子?倒是你,尽快卸了身上的差事,早日成亲罢。”
其实陆云朗心中巴不得柳风也不要成亲,彼此之间不要有第三人插入。只是世间之事,十有□不能尽如人意。
柳风第一次见到林慈是在陆云朗府上。那日柳风去找陆云朗下棋,建一个女孩子跳着去够书上的桂花,便抽刀将那花连枝一起削了下来。
“我还当你四大皆空、不近女色了,不想陆师弟也学会了金屋藏娇这一套。”面对柳风的揶揄,陆云朗头也不抬、手中落下一子:“只不过是赏赐而来的婢女罢了,我对她没什么兴趣。”
柳风先是思索片刻、下了一子,才笑道:“我想也是,那姑娘脸上婴儿肥还没退去,可爱有余、俏丽不足,想来是入不了陆师弟眼的。”
陆云朗抬头看了柳风一眼。这家伙比起数年前来五官彻底长开了,端的是风姿卓越。加上这人对自己偏女性化的长相毫无自觉、又爱穿艳色衣服,眼神顾盼流转间妩媚生辉——见了这人,当真是再无女子能入陆云朗眼了。
陆云朗低头,道:“林慈她与我一样是个孤儿,你若喜欢她,娶了她回去便是。只是你此时若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我可要吃光你的白子了。”
那句话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想柳风日后真的下聘娶了林慈。柳风成亲那日,陆云朗看着满眼的红色,只觉得刺眼得很。
那一日他和柳风对饮之时,陆云朗问对方为何这么突然地成了亲。柳风将手勾在他脖颈上,对他说道:“陆师弟,其实小慈的模样,还远远入不了我眼。只是那日我从你房中出来正是酉时,她坐在树下远眺落日,那模样很令我安心,所以……”
陆云朗便了然了。即便是如柳风这般我行我素之人,到底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兴许柳风也只是被那个瞬间触动了心中的柔软,希望自己傍晚归家之时,也有个人守望自己罢了。
既如此,那便维持现状罢。柳风他成了亲,会有个安稳的家;至于自己那点不可对外人道之的心思,他只要不知道便好了……
这样想着,纵使心中惆怅,陆云朗也衷心希望柳风与林慈可以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正因如此,当林慈携了从柳风身上窃来的布条来寻他时,他愤怒了。
“你已嫁作他的妻子,如何能背着他做这种事?!”面对陆云朗的斥责,那年轻的女子更慌张了几分:“我见他时常与蜀地之人传递讯息,就……我只希望为陆将军分忧……”
陆云朗恋着柳风,柳风娶了林慈,林慈心中却倾慕着陆云朗——这到底是怎样混乱的关系。陆云朗只觉头疼:“我与他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他定然不会加害于我、我也绝不会怀疑于他。你把这东西送回去,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若是被他误会,我日后面对这友人该如何自处?”
林慈最终还是带了那写满字的布条回去了。只是陆云朗很快就再见到了林慈;准确地说,是林慈的尸体。
那个人将血淋淋的头颅扔到他怀中,厉声质问、声声泣血。只是陆云朗最终也没有解释;即便不是自己的意愿,然而林慈所为已宣告了自己的背叛,柳风此刻又在气头上、想必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也只能等柳风对自己报复一二、消了气之后,自己再去向他解释罢。
只是柳风报复的结果,却是陆云朗从未想象过的惨烈……
那日他回府之时,偌大的宅院已是一片火海,地上的尸体——即便已给砍成了数段,他也能从衣着和染血的面部认出来,这些都是他的部下与同僚!
而那个始作俑者,柳风,就站在常与自己下棋那间棋室的正中央,白色的衣袍被他人的血染成了红色。周围是堆积的尸骸,与木头一同被烈焰灼烧着,噼啪作响。即便自己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然而这上百条人命皆是葬于柳风之手……“柳风,你!”
柳风笑得妖艳,忽然举起了刀、浸血的刀尖正对着陆云朗:“陆师弟,如今我失去的东西,你也失去了!从今日开始,你也是我的对手!恨我的话,就苦练刀法、然后来杀我罢!”
崩塌的天花板隔断了两人之间不远的距离,烈火燃烧噼啪的声音盖过了陆云朗的怒吼与柳风狂妄的笑声……
陆云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手指间的棋子无力地落下。那之后,便一直恨着对方,直到今天。
“我一直都期望着再见到你……让你死在我手上。”若不杀他,便对不起因此逝去的上百亡魂,便不能为对方赎清杀戮的罪业。
“而后……再随你一同死去。”没有一天不爱着那个人,于是拼命地想要恨他。
若是当初再坦率一些、若是不曾于东吴为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悔也是多余。
“若是你我一同死去……我们会变成、只属于彼此的吗……”陆云朗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