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个战犯都竭尽所能地为自己脱罪,嘶声力竭,声泪俱下。唯有一个男人始终面露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一言不发。一身猩红色的军服衬着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审判席上的总指挥官依然漂亮得分外打眼。
面对安德烈的指控,靳宾十分爽快地选择认罪。他只说出了一个并不在星际版图上的类地行星的方位,并说,我的姐姐在那里,如果你答应我会去接她回来,我愿意认罪。
他的一生都渴望与家人共叙天伦,与朋友相交莫逆,与爱人矢志厮守,可不知为什么,最后总是事与愿违。
因为靳宾的主动要求,死刑被执行得很快。激光束贯穿颅脑的瞬间,他忽然看见了一个被明亮光斑包围着的人,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不是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不是那个长着一双金绿色眼睛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纤细孱弱却又一如瓷器精致漂亮的男孩。
四周间或传来几声女孩的娇俏笑声,一个眉眼温柔的美丽女人在他身旁姗姗而行,男孩似乎厌倦了在永远冷漠威严的父亲面前竭力讨好,转而欢欣雀跃地跑来了他的面前。
靳宾看见男孩的眼角下缀着一颗殷红的泪痣,笑起来就一闪一闪的,真是漂亮极了。而那个男孩仰起脸望着他,笑着问:“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跟我走吧,跟我玩吧。”
望着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他无限爱怜地抚摸上了男孩的脸颊,然后垂下头颅,笑了。
眼角下的泪痣笑起来一闪一闪,真是漂亮极了。
第80章 你自梦中来(1)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总指挥官被判处死刑的消息,童原从头到尾没有出声,可费里芒知道这家伙肯定有些伤心。倒也不急着安慰对方,科学家一路上都在说些不合时宜的蠢话,结果理所当然地被骂了几声“臭虫”,也挨了拳头不轻不重的打。两个人都是故意,一个存心犯傻来让对方打骂撒气,一个也就顺水推舟佯作生气,一次次患难相济的经历之后,他们有这个默契。用茱妮的话来说,他们简直就是老夫老妻。書香論壇准备手术所需的器械与药品虽然很急,倒也绝不草率。生化实验中心与波利厄医院而今都是一团糟,所有参与“濒死之绿”实验的科研与医务人员都将面临“反人类罪”的指控。俩人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偷闲在田原里游荡。花田里全是带着油绿叶子的橘红色郁金香。就连阳光都带上了甘甜的芬芳,照在彼此的脸上,像是为这一阵阵年轻脸孔镶上琥珀花纹。
茱妮的短发已经长齐在耳下,因为奥利维尔承认自己杀死了她的父亲,她看似已经原谅了霍兰奚。但仍随身不离童原送她的枪。她刚刚摘下一枝郁金香别于耳旁,转眼就跑向了别的地方。
童原拖着脚步走在后头,两道粗黑的眉毛压得很低,显得心事重重。
费里芒问他:“事情告一段落后,你有什么打算?”
“顾林已经回到了部队里,我迟早也是要回去的。”童原朝对方看去一眼,面上露出一个挺稚气的笑,“我虽然没有搏击过长空,但我始终是个军人。你呢?”
“我?”费里芒挠了挠头上的鬈发,“没准儿跟着霍兰奚,没准儿就留在我的‘伊甸园’里。”
“你也可以跟着我。”童原用目光指了指跑远了的茱妮,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茱妮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你们太慢了!”茱妮回过头,挥着手大喊大叫,“你们就像一对儿在夕阳下踱着步的老夫妻!”
童原笑着追赶了上去,所以没能看见一旁费里芒的脸。他的脸红得像熟烂了的西红柿,手指置于砰砰狂跳的胸腔前。
他差点就说,好的。跟着你,好的。
两个男人还未回到住处,就看见了心急火燎的狼川,他像是一直守候着他们的到来,像个候在产房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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