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希望顾烨能有这份底气,他不希望这种原生家庭对顾烨来说也只是形同虚设。
顾溟不会讲这些安慰人的话,干巴巴地说,“也许只是她爱你的方式不同,也许只是她不会表达……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顾烨却一下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自小就机敏,知道什么时候顾溟说“没事”是真的没事,什么时候是不高兴。他从雪地里坐起身靠过去,一只手掌撑在顾溟身侧,“那你呢?以前也是爱我的吗?”
还没等到他回答,顾烨就俯身贴上了他柔软冰凉的嘴唇,停留片刻才离开。
一个普通的干吻,意味却全都变了,像瓶腐蚀神经的毒药,顷刻之间便渗透进顾溟的神经里,带着苦艾酒的回味,让他心慌意乱。
喜欢这种感情对顾溟说是一种奢望,尤其是顾烨的喜欢,这在他看来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法成立。
如果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把他讨厌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可如果不喜欢,那顾烨担心时收紧的眉头,偶尔的窃喜,那些求而不得时的焦急,被拒绝时的落寞,和那些潜藏在眉眼里的缱绻温柔,未免演得又过于逼真。
也许顾烨讲过的那些故作亲昵的古怪话,都是真话。
顾溟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口的那顶洪钟被咣当撞响,钟声绕梁,难以停歇。
你是喜欢我吗?
可你怎么能喜欢我?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当初只是觉着季池熟悉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对季池好,也只是为了不那么内疚,为了能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里不那么难受。
可这与喜欢终究是两码事,他没想到这会让季池误会。
顾溟原本想说“我希望你幸福”,又或是“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顾烨痛苦的表情,可长痛不如短痛,人心虽软,时间总是良药,自身的愈合机制总能让千疮百孔结痂愈合。
顾烨背对着伶俜的夜色,像是对身后的美景毫无兴趣。顾溟一直都不喜欢顾烨这样看他,以前还好,他只当顾烨是内敛,如今才觉察出那份沉甸甸的苦楚和隐忍。
顾溟两瓣嘴唇张张合合,他本是铁了心要斩乱麻,却在与顾烨视线相撞的时候,一头栽进对方的城池里,脱口而出的话却是,“顾烨,你是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湖面,顾烨却觉得心底里那块肮脏的石头被人大刀阔斧地挖了出来,摆在面前质问这是不是真的。
四周寂静无声,顾烨心里却是电闪雷鸣,山崩地裂。
“不止是喜欢你,哥哥,”顾烨咽了咽口水,试探似地顿了顿,“我……我好爱你,二十年,二十多年来都很爱你。”他八面玲珑,面面俱到,这短短两句话却说得十分生涩、干瘪,“所以我没法再去爱别人了。”
顾烨什么事都能做得不偏不倚,唯独喜欢这件事,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生怕顾溟生气似的,心中抱愧,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方式是不是也太不一样了,是不是只会让你感到痛苦?”
顾溟几乎是一听到这句话就流下了眼泪,他本能抬手去擦眼睛,眼泪却越揉越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憎恨自己的。他恨自己是顾烨的哥哥,这意味着顾烨对他的所有期待到最后都只会变成黄粱一梦。如果这诺大的宇宙里真的存在平行世界,那么所有的平行世界里,他们都不会是兄弟。总有那么一个世界里,他们可以心无芥蒂地彼此相拥。
顾烨一愣,手足无措地伸手抹掉他的眼泪,“怎么了?哥哥,怎么哭了?”
顾溟拍掉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扭过头,失声痛哭起来。
顾烨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个骨子里都透着淡漠的人,难过的时候却可以这么绝望,他哭得声嘶力竭,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一次性流光。
顾烨跟着蜷在他身旁,不停地道起歉来,“是我错了,对不起,哥哥,是我强迫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混蛋、王八蛋,一切都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他怯于再说“爱”,斟酌再三,最终克制地说道,“我……我只是很喜欢你。”
“我知道。”
顾烨一怔。
顾溟泣不成声,“可我是你哥哥。”
命运何其残忍,将他们放在峡谷的两侧遥遥相望,却又偏偏拴上锁链。顾溟反抗无效,顾烨却宁愿冒着摔个粉身碎骨的危险,也想要离他的哥哥近一点。
顾溟已经在高山上待了很久了,他知道这里很冷,空无一物,所以不能再把顾烨拉进来了。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旁人若有十分的感情,到我这也许只有百分之一。”曼妙的极光在他眼里变得模糊,星星的尾巴也被晕染开,“未来,家庭,哪怕只是一段关系……我都没法给你……”
那些翻腾汹涌的海浪几乎就要将顾溟吞没,他挣扎着在窒息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我有什么好的?一贫如洗,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别赶我。”顾烨靠着他的肩头,低声下气地说,“你说的那些我都不需要,我不需要。”
顾溟在雪地上艰难地翻过身,他泪眼朦胧,用力睁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摸上顾烨的脸颊,抚过他的鼻尖,视线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从他的额头扫到下巴,好像这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