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的是本《浮士德》,这书精彩之处十分精彩,无聊之处也是颇为引人入睡。他看到魔鬼引诱浮士德与自己签订契约,说要满足他的所有愿望,而浮士德拿这契约来泡女人。关鸿名撑着睡眼,想:多么地蠢!只顾着生前的快活……。然而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绕,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那么顾着谁也说不准的死后的快活,到底是不是划算生意呢? 如此一想,倒真不如及时行乐。
正是昏昏欲睡时候,关鸿名的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听这敲门声心里就有底,估摸着是文寿。果不其然,关鸿名一开门,文寿便急急地走了进来。
“还不睡觉吗?”关鸿名打了个哈欠,阖上门坐回了床上。
文寿站在关鸿名面前,低下头,挪着步子也坐在了关鸿名旁边。
“大哥,”他侧过脸,仿佛有点赌气,开门见山道:“我方才跟爸爸说晚安,你猜金小姐说什么?”
关鸿名只想赶紧睡觉:“说什么?”
文寿皱起了眉毛,捋了捋头发,表情是狐疑:“她说‘g’。”
关鸿名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她学得很快,我前些日子教过。”
文寿听了这句话,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语气是十足的难以置信:“大哥,真是你教她的?”文寿愤愤地站在关鸿名面前,话也说得急促起来:“她说是你专门教过她的,她还说她求了你半天,笑得花枝招展!我还不信,竟然真是大哥你……”
金飞燕说一句,文寿能构思十句,他几乎将大哥亲自教授金飞燕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大哥坐在她旁边,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大哥脾气好,金飞燕一看就知道、一看就知道骚!那么金飞燕故意耍个刁撒个泼,大哥肯定也是自然地受下了!他仿佛听见了金飞燕隔着时空传来的娇笑,混杂着大哥朦胧而浑厚的声气。
关鸿名被他的怒火搞得莫名其妙,清醒了几分:“父亲让我教,我怎么能推托呢?”
文寿逼近了关鸿名一步:“大哥,”他握住关鸿名的手,一使劲,合身压了上来,两手撑在关鸿名的手上,将原本坐在床上的关鸿名压成了躺倒的姿势:“她还叫你鸿哥儿吗?”
关鸿名被迫仰脸看着文寿,大冷的天,却见文寿额头溢了些汗。关鸿名倒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把这当做是文寿的孩子气:“这叫不叫的,我怎么记得?”
文寿的手上力气施得越发的大:“我走之前,她当着我的面叫了三次,早饭两次,洗衣房里一次,”文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核算着:“我走以后,她是不是日日都得这么喊你一声?”
关鸿名搞不懂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只好实话实说:“送牛奶来的时候,兴许会叫一次——我没在意。”
她还到大哥的房里来了!
文寿将一只手换成了与关鸿名扣住的姿势,只是力气太大,看起来仿佛是在打架斗殴:“大哥,”他竭力镇定下了语气:“就凭她,三春班里出来的货色,她也配吗?”
关鸿名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刻薄。他料想文寿是看不上这么个三姨母,这也是应当的,然自己作为大哥,也是该帮父亲说话,维护一番家庭表面和谐的。于是他仰脸直视着文寿,坦荡平静地答:“你接不接受,她日后说不定都得是父亲的女人,往后进了家门,也别掀她的底罢了——”
文寿的牙都咬碎了,他恨不得将关鸿名的脑袋敲一把,心里不由得骂了极没教养的话:我管他妈的谁当姨太太,我看她是想动你!
文寿恨恨地捏住了大哥的下巴:“大哥……我真不知怎么说你好!”
这个动作让关鸿名感觉自己跟个小娘们儿似的被他调戏了,他拍开了文寿的手:“不要发疯了,睡觉去吧!”
文寿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大哥总是将他当做疯癫儿童。文寿于是直起了身,顺便将关鸿名也扶了起来。
“大哥,”文寿俯下视线,看着坐在床上的关鸿名:“你不要总把我当做小孩子了……我早就大了。”他将手放在了关鸿名的肩膀上:“我脑子长了,”说罢弯腰牵过关鸿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我这儿也长了。”
关鸿名被他牵着手,听得云里雾里:“是么?”他一把将手抽了回来:“那很好——你从小就缺些心眼。”
说罢,他也不想跟文寿打什么机锋,利落地一挥手:“快去睡觉!”
文寿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只好转过身开门走了。
文寿踱回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开灯,摸着黑坐在了床上。他生气是生气,可也有些无计可施。
他能怎么办?读了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个娘们儿扭打一团,到爸爸面前撒泼,说金飞燕喜欢大哥吗?大哥还没回过味儿来,自己先去惹得一身骚,真是太蠢。他思虑半晌,月亮上得高了,才下了狠心,究其根本,还是得动金飞燕的刀子。
他想,金飞燕真是够不要脸的,一个没过门的姨太太,喜欢上了大少爷。可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心虚,可不是么?这府里的二少爷竟然也喜欢大少爷——谁也上不了台面来。他若是和金飞燕一并站在爸爸面前坦白,指不定谁的腿会被先打断。
他仰躺在床上,心思漫无目的地飘,他想,从前读些小人书,说宫女扎个草人咒嬷嬷,看来也是真情流露——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