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去“摆布”林平之,甚至现在去看看他她都不愿意。她是令狐夫人,他算什么东西?何况她和林平之打交道已经有一年了,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不担心林平之,他再好看,再可怜,再会迷惑人她都不担心。她只是……她已经忍过了一个,现在又得忍一个,将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得接着忍一个两个三个……而她本来以为永远也不用再经历那种漫长的等待和忍耐。
她站起身,沿着水渠边的小路去一个亭子。她最喜欢的小亭子。那里已经摆好一具伏羲琴。琴池上草书“灵犀”二字,现在还有谁能和她心有灵犀?
她自幼高高在上,父亲宠爱她,东方不败忌惮她,这两人之外的所有人敬畏她。她的世界是深深深深的水,那么沉重,无处不在,迟迟早早她要被她的世界溺死,她找了无数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或是等待什么……终于有一天连自己都放弃的时候令狐冲出现了,他出现的时候又脏又臭内伤严重整个人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可是他只要还能笑就痛快地笑,只要还能喝酒就痛快地醉。他那么潦倒可是盈盈觉得自己的深水一样的世界透进了光。从没有人站在和她同样高的地方,用那样自在的方式看待她。只有令狐冲。她能够在世上找到的唯一一个不把她当任大小姐的人。
可他从来没有一心一意的爱过她。他为什么就不能一心一意的只爱她呢?
她慢慢地拨弄琴弦。声音悠远沉静,温和厚重。
她和令狐冲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男女之间的方式。他以为她是长辈,她安静的听他诉说,教他抚琴。他们以如师如友的方式开始相处,最后却成为了夫妻,是不是这种方式是错的?可是就因为这样……她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再接受任何其他的人……令狐冲是那样一个顽劣叛逆跳脱好动的人,他在她的窗下盘膝而坐安然抚琴的时候她以为他两三天便要耐不住寂寞了,结果他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待了数十天。他们经常长时间的相对静坐,中间隔着竹帘,偶尔的交流全凭短暂的琴声。他们在相爱之前就已经心意相通了。
第十六章
琴声中盈盈知道身后令狐冲在那里站着。
突然间无比的恨他。他还出现做什么?他为什么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
愤怒流泻在指间的琴声。“闻君有两意,故来……”不不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弹什么,身体都哆嗦了,不能,不能!她用力强迫自己改变那曲调,动作得太急切,“铮”的一声,琴弦断了。
令狐冲只一步就冲过来,一把拉过她的手,急慌慌的问:“怎么了,有没有割伤手?”
她还不想对他说话。她只是愤愤地望着他。
手只是划出了一条浅浅的红印,没有割伤。他看过后便放了心。两手把她的手合在掌中,在她身前蹲下,仰起头,轻声问:“你为什么弹这首曲子?”
“我只愿得一心人,”盈盈轻轻的说,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她忽然就平静下来,他的表情和反应都让她安心。她想了一整天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不能失去他。“可你总是三心二意。”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令狐冲苦笑着念,“这首诗还是你教给我的。”
“我不想看着你这么为难,”盈盈低声说,用手指轻触他眉宇间。他的睫毛在指尖皮肤上麻酥酥的触动。“我不愿意看着你皱眉头,不愿意看着你笑得这么苦。可是我也不愿意抽身离开,宁可弦断也不愿意。”眼泪成串滑落下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呢?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令狐冲用手给她抹眼泪,可是越抹越多。他慌乱的在身上乱翻,可是没有盈盈他的日子实在过得太马虎,连一块手帕都不记得随身带好。他抬头就看见妻子的泪脸,她哭得那么可怜。他起身把她牢牢的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尽情的哭。夏天,衣服都单薄,她的眼泪迅速浸透了他的衣服,心口的皮肤都能感受到那濡湿的温热。
抬起头的时候盈盈问他:“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她宁可愤怒一点,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软弱。令狐冲几乎没有考虑,便说:“你是我妻子,是我的命。有你我才有家。”
这就够了。盈盈想,她并不需要听他说他心里林平之又是什么样,尽管想知道想得焦躁。
“你知道吗,我怀孕了,”她呜咽着说,“我急着回来本是为了告诉你,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他一怔之后,瞪大眼睛,整张脸都放出光来。而她像一个孩子那般哭出了声。
盈盈回来后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往日。因为有祖千秋和田伯光这两个朋友在,夫妻二人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几天下来,西湖、孤山、吴山、钱塘江,满杭州府到处游玩。盈盈好像完全忘记了林平之的事和这个人,每天安排得满满登登。她怀孕初期,反应很大,睡不好,也不愿意吃东西。令狐冲紧张的照顾着她,即使这样她还是坚持出门游玩。令狐冲明白她不愿意留在梅庄,否则她会想起林平之的事,从情绪到身体都会更糟糕。她更不愿意他再有机会去见林平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远远离开。
他总想跟她聊聊林平之,聊聊自己的想法。可是她不肯。总是他还没开口就被她用各种借口支吾过去。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