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自然不是雕像发出来的,大伯子还没本事将石头雕活,在金蕊微眯的眼神注视下,雕像后面爬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灰头土脸,而且是个光头,一身僧袍,脖子上还吊着一串佛珠。他看看金蕊,又看看含辞,忽然眼睛都亮了,喊了声:“兰嗣音?”
忽然,金蕊将含辞推到身后,手飞快地扯下辫子上的小金花,以不可挡之势脱手飞出,直直削向那人的脑袋。
含辞当即神情一紧,那个灰头土脸的和尚也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未及躲闪。
只见那刀片似的金花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一阵金光闪过,顿时血花四溅,啪嗒一声,一样东西砸在了地面上,又溅起数不清的血沫子。
再看那和尚,他脸上撒花似的溅了一脸的血,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尽职尽责地诠释了何谓“目瞪口呆”。
金蕊又抛出三朵金花,金花似箭般飞向屋顶,钉入梁上,形成一个大三角,一坨东西被困在三角区域,一张金光闪闪的网子倏地收拢,将那东西收入其中,然后笔直地落在地上——正好落在方才溅血的半截舌头旁边。
金网中哇哇乱叫胡乱扑腾的是一只猴子模样的东西,但它明显已经不能算是猴子了。哪里有猴子舌头能伸得比尾巴还长?而且这东西舌头上生着倒刺,又糙又利,舔一口能舔掉人一层皮。
金蕊比着兰花指有些嫌恶地将刚削了条舌头的金花捏在手里,死都不肯绑回辫子上。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小和尚,忍住了没将地上那猴子活剐。
猴子断了一截舌头,剩下的那截也不短,能垂到胸口,像个长舌鬼,正疼得在地上嗷嗷乱叫。
白捡了一条命的和尚撒腿跑向含辞这边,金蕊长眉一挑,伸脚使了个绊子,和尚扑通一声跪地,金蕊顺势道:“不客气。”
那倒霉和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破庙外面就乱成一锅粥。
原本来瞧热闹的猴子猴孙们自己先成了热闹,一群猎狗似的长鼻子老头将他们团团围住,呲牙咧嘴,嘴角还淌着哈喇子,俨然将山猴子们当成了猎物。
混在其中的大伯子惊了,这真是前所未见的乱象,长鼻子老头不稀罕,但是数量如此之多,简直成了一窝蜂,这就稀罕了!
难不成怪物都繁衍成种群了么?
山猴子们屁滚尿流地爬向他们无所不能的猴大王,猴大王袖子一撸,摩拳擦掌地替猴子猴孙们出了头。含辞下意识地拉了他一下,金蕊原本以为他又要告诫一声手下留情,没想到迎面来了一句“金施主小心”。金蕊闻言脚下一滑,满腔志气泄了一半,于是不厚道的猴大王一下子变成面慈心善的金施主,手上小花儿一扔,赤手空拳打长鼻子怪。
一众山猴子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神勇无双的猴大王挨个儿收拾了那群长鼻子小老头,将小老头团成一坨一坨的球。
这一夜过后,山猴子们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面慈心善,不懂事的小猴崽子一哭闹,大猴子就会说:“九花在向你笑呢。”
好嘛,嚎得更厉害了。
(四十七)雾城志异:假虎威
灰头土脸的和尚名唤苏和子,从神曲来。而今在破庙里被一群山猴子虎视眈眈,颇有些虎落平阳的意思。这和尚才刚出现,九华寺紧接着就被一群长鼻怪围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和子敏锐地发现周围的人均用看扫帚星的眼神瞅着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往含辞身后缩。缩了两步他又忽然惊了一下,猛地弹开,用见鬼的表情和语气指着含辞道:“不对……你是谁?兰嗣音不是死了吗?”
小和尚被人认成兰嗣音也不是第一回了,内心毫无波澜,倒是金施主见一回炸一回,闻言果然变了神色,眯着眼睛道:“谁跟你说他死了?”
他的语气很危险,仿佛要把对方挫骨扬灰。山猴子们只知道笑靥金笑里藏刀,还是头一回见他冷着脸含怒的模样,当即被吓得猴毛直竖,看向那土和尚的眼神中的恶意都收敛了些。
苏和子大约剃度时将慧根与烦恼丝一同剃掉了,无知无觉似的,哼哼道:“橘白那丫头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和尚我还悄么声地给那小子烧过纸呢……”
烧纸?金蕊心火猝然升起,苏和子看了他一眼,吓出一身汗。
好家伙。他怎么感觉这狼崽子想烧了他呢。
大伯子取了竹竿子和粗麻绳,一群山猴子七手八脚地将这倒霉和尚捆了,一人一嘴啐道:“倒霉秃驴子!老实交代,跑这儿来作甚?”
人傻心大的倒霉秃驴也不跟这群山猴子计较,老老实实道:“和尚避灾来的!那群吃人的狗要吃和尚肉!”
秃驴子一张大嘴口若悬河,东拉西扯讲了些有的没的,讲得口干舌燥,大伯子从一堆唾沫星子里好容易扒拉出一丁点有用的,捡破烂似的东拼西凑,总算是拼出了一点屁话。这点屁话里面大伯子只听懂了一句,然而就是这一句,唬得他站不稳脚。
苏和子说有人偷梁换柱,混入了神曲。神曲之人皆持有通关玉牌,人手一份,不带重样的。通关玉牌制作工艺复杂,基本没有人能伪造,而神曲外部设有结界,没有通关玉牌之人连神曲大门都看不见,更甭想混入其中。
这个被偷的“梁”正是冬凌,而换来的“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相貌、声音跟冬凌几乎一样,导致橘白都差点被蒙混过去。只不过橘白很快就发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