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困难地向我抬了抬眼皮,重重叹息着,脸上的肌肉扯动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感慨地说:“你是个好孩子,送饭来还跟我说话。以前他们送饭,都把饭倒在我的碗里就跑了,除了一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从来没人和我说话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她床头的那张破桌子上,有一个破旧的塑料碗,碗里黑糊糊的,还留有食物的残渣,一看就是好久没洗过了。
王奶奶抬眼望着我,双眼如孩子一般充满乞求。我知道她是想我留下来多和她说说话。但屋内的气味太臭了,我实在忍受不了。接过碗筷,很不礼貌地打断她的话:“王奶奶,我家里有事先走了,等一下再给你送饭。”
迈出房间的那一刹那,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个狠心的人,我也是很有同情心的,我甚至想过象媒体上宣传的好心人那样,把王奶奶的房间收拾一新,然后再带她去太阳看病什么的。但那房间里的臭味,让我的所有同情心都望而却步。何况,现在处境的我,实在没有那个能力啊。
回到家,妈妈己从刘军送来的节礼中挑了一半出来,让我给姥姥姥爷送“节礼”。妈妈望着那堆“节礼”,难过地说:“我家给你姥姥姥爷家送了二十多年节礼了,现在终于轮到有人给我家送了,要是你爸爸还在,他该多么高兴啊。”
妈妈的话让我更加伤感,想到我去东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该死的齐月升的,不但齐月升没找到,还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实在是惭愧至极!
姥姥姥爷的家和我家隔得并不远,因为我车上推着很多东西,便没有走平时经过的路,而是绕到村外一处比较平坦的大路。在经过一座简陋低矮的土砖房时,房间发出浓烈的臭气,我侧耳细听,里面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这幢土砖房是房门都破了,门口还有一尺来长的枯草。我吓了一跳,赶忙加快了脚步。
姥姥姥爷院门敝开着,我进去一看,院内或坐或站有有七八老人,有的老人比姥姥姥爷年龄还大。此刻,他们穿着或灰或蓝的老棉衣,正围在一个兔笼前,七嘴八舌地争执着什么。
铁笼内的两只小兔子才不过巴掌大,一边在笼中吃着青草,一边跳来跳去,很是可爱,引得老人们一阵爱怜的笑声。
姥姥推着拐杖己经下地,看到我,高兴得象个孩子,罗里罗索地说:“海燕,快来看,你曹爷爷给我们送来两只小兔子。我家原来也有几窝兔子的,可惜上次被计生办的抄家抄走了,能卖几百块钱呢。”
曹爷爷原是我家邻居,后来六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他便将老房子留给其中一个儿子,自己和曹奶奶到村外的沟渠上盖了一栋小房子,从此老两口便住在那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印象中的曹爷爷很是高大槐梧,总说我太瘦太矮,连说话声声音都象象猫似的。于是,他和曹奶奶总亲昵地叫我“小猫”。可现在站在面前的曹爷爷,我差点认不出了,原先高大的身材快弯到地上了,背后鼓起一个大包。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有一个补丁,这简直让我不敢想信自己的眼晴。都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有人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望着那块补丁,我差点落下泪来,苦涩地叫了声:“曹爷爷。”
曹爷爷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小猫’长成大姑娘了,前几天你曹奶奶还念叨过你呢。”
我苦涩地问:“曹奶奶,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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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爷爷朗声说:“好,好,正在地里薅草喂兔子呢。有时候去我家看看,我喂了好十几窝兔子呢。”
我有些吃惊:“十几窝兔子,哪里养得过来?”
其余的几位老人闻言,纷纷说起自己的养兔子经来。我这才知道,这些老人,大多是和儿女分家单过的,每人都养了几窝用至十几窝兔子。养兔子一般是养母兔子。因为母兔子下了一窝小兔子后,可以在那窝小兔子中留下一两个好的母兔子,母兔子长大了下小兔子,其余的小兔子都卖掉。这样,每窝兔子一年下几窝,便可以维持老人们日常的开支了,扯衣服、买油、买盐等等。
望着这些老人饱经沧桑的脸,我真是非感交集。
他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后,孩子们各自成家立业了,便一个个和他们分了家。然后,他们将仅有的口粮田平摊到儿子们名下,儿子们每年给他们足够的口粮田。儿子们自家的零用钱,是靠外出打工获取的,他们用这些钱供孩子读书、买衣、买油、买盐等等。
他们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建筑工、挖煤工、小贩等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农民工”。他们不但要付出血泪和汗水,还要忍受城里人的白眼。更重要的是,他们面临着和所有“农民工”一样的命运:被老板欠薪。
因为生存的艰难,他们赚的钱甚至不能养家糊口,当然没有多余的钱来赡养老人了。不是他们不孝顺,实在是孝顺不起。起初,老人们还和儿子媳妇闹,吵过,骂过,打过,于事无补,便也只好认命了。
老人们虽然从儿子手中讨得仅够活命的口粮,却没有维持日常生活的零用钱。柴火是可以到田地、路边捡的,但油盐酱醋却是捡不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兔子便成了他们零用钱的主要来源。因为养兔子只要挎着小篮子,到田地里薅青草就可以了,即不需要付出他们己经在年轻时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