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温书,明日父皇要考察功课。”
公子寒捧着书卷,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一趟趟差人去内殿探望,龙渊一向好体质,这次不知受了多大的罪,竟也没撑住,半夜发起高烧,硬熬到后半夜,已经昏迷不醒,水米不进。
公子寒急的跳脚,亲自去太医院请大夫,御医们犯了难,犹豫半天,才告知皇帝有命,非诏不得为龙渊诊治。公子寒知道父皇要断龙渊活路,心里一片冰凉,提着灯笼盘桓半晌,这一向胆小温顺的人儿鼓足毕生勇气,独闯父皇寝殿,跪于阶前一字一句道:“他若有三长两短,孩儿愿赔他一条性命。”
父皇披衣而起,气的恨不得一掌劈碎宫门口的石狮,颤声道:“为了一个贱民,为一个贱民如此……你有何资格继承帝位!”
公子寒额头扣地,深深一拜,目露悲凉之色:“龙渊不是贱民,莫说龙渊是孩儿命中贵人,就算他只是一介草民,孩儿身为太子,理应心存慈悲,以天下万民为重,若眼睁睁看着有人为儿臣蒙受苦难却无法庇佑,有何面目继承帝位?”
说完三叩首,恭敬道:“望父皇慈悲为怀。”
皇帝一向担心公子寒的恬淡的性情不能担当国家大任,此刻见他目光坚如磐石,心里不由动了一动,朗声赞了声好,又召他入内殿单独详谈,问他:“当权者首先要学会服人,龙渊是否真心听命于你?”
公子寒想起他素昔冷淡的样子,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他是否曾有一丝觊觎帝位之心,又是否向你讨要权势?”
“不。”公子寒答得凄惶,“龙渊为人,无欲无求。”
公子寒带着御医,踏着夜色往回赶,一路走一路揣测父皇的话语,这才发觉两人虽同榻而眠,自己却从未了解他,他不求名利,不求金银,没有亲人,毫无怨言的执行命令,对他人的嘲讽置若罔闻,似乎生存的意义就是寻觅一处不被人打扰的安静角落,日复一日的晒太阳。
初识龙渊时,公子寒认为他是冰做的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是石头,冰尚且能融化,石头则冥顽不灵。
太医赶至鸾音阁,很快开完方子,取最好的药材连夜煎煮汤汁给龙渊灌下,折腾了两个时辰,总算退了烧。
公子寒在榻边守了一夜,天将明时体力不支,枕着胳膊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时依稀做了一场梦,梦见前年盛夏的一幕,那天阳光灿烂,太傅布置了做不完的功课,题目艰涩难懂,公子寒握着笔杆,急的满头大汗,在桌前坐了一上午也写不出一个字。
恰好龙渊抱了满怀新采的莲蓬迈进门,见公子寒满脸愁容,不由分说抢过他的笔,淡淡道:“把莲子剥干净,这些我替你作。”
后来又是猎场,公子寒驯服不了烈马,拉不满弓弩,背不会剑谱,龙渊都适时在身后淡淡地跟一句:“我来。”公子寒得了便宜卖乖,讷讷道:“我真是无用。”龙渊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扬,道:“有什么关系,有我在,必保你做一代明君,让你的百姓得享盛世太平。”
梦中他的脸俊美明艳,周身笼罩一层暖融融的阳光。
公子寒想追问,梦境却突然中断,他翻身坐起,抓着被衾唤道:“龙渊!”
“别吵。”龙渊懒洋洋地应道:“太子睡醒了就过来,我已经帮你作完所有文章,你读熟记牢,免得太傅考时说不出所以然,又被怀疑。”
公子寒赤足跑出去看,见龙渊一身素衣坐在花梨案旁,散发垂肩,蜡黄脸色尤带病容,似乎没来得急梳洗用膳就已经在忙碌了。再一细看,他两手受伤,被白纱层层包裹,正艰难的握笔修改昨日写好的诗词,
写完将一份份诗笺放在桌上,耐心地讲解含义,公子寒傻了眼,听着听着,突然重重地抱住龙渊,哑声问道:“你为何待我如此之好?”
龙渊放下笔,淡淡道:“知恩图报。”
又道:“我生平最喜无拘无束,平白受了皇家恩惠,若不回报,总欠你的人情,可不就不自在了么?”
公子寒满脸失望,推开他就往外走,身后龙渊笑的打跌,赶上来一个横抱,道:“糊涂太子。”
公子寒怕摔,急忙搂紧龙渊的脖子,冷不丁与他目光交错,只见那寒冽的眸中盘桓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一时口干舌燥,心中如鹿乱跳,低声道:“我跟你做那事,不是要让你做什么媵妾娈童,而是……而是……”
“晓得。”龙渊眼中的温柔只存在了一瞬,复又无波无澜,仿佛刚才只是水鸟游过深潭,丝毫不能撼动湖底的万年坚冰。
他在公子寒额头印上一吻,道:“我也是近日才发觉,我的心意,与你一样。”
第九章
龙渊年过弱冠,有皇子之名而无皇子之实,作为一名皇宫内苑“不可说,无可说”的隐秘人物,他的存在如同黑暗中的一束磷光,虽不灼热,却为公子寒在帝王之家的严苛生活带来一线生机。
他甚少独自露面,就连整日在书房与太子交谈的东宫清客也大多没见过他的真正面目,只知晓其出身不高,容貌俊美,整日如影子般立在公子寒身后,替他承担着大部分志学之年所要面对的责任与迷茫,让少年时的公子寒深陷爱恋的甜美滋味。
公子寒与龙渊在宫苑草场打马球,在猎场纵马驰骋,在书房临座读书,在凝碧池携酒泛舟,作诗谱曲,依偎至天明。
随着父皇身体的日益衰朽,公子寒作为东宫太子,率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