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冷眼看着她妩媚神色,只是默不作声。荣嫔举起酒杯良久,神色渐渐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绝望,终于收回伸出许久的手。她纤细的手指覆于杯口之上,手指微微一颤,举杯,“砰啷”一声脆声,酒杯落在漫地金砖上粉身碎骨。玄清反手抓住宋嫔的手,滟嫔上前几步,用力掰开她蜷曲的手掌,蔻丹指甲之下,赫然尚有没有化去的褐色粉末。
玄凌勃然大怒,狠狠一掌劈在荣嫔面上:“为什么?要害淑妃?”
“为什么?”她挣扎不得,冷笑道:“皇上不是一向很清楚吗?”
玄凌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朕容你至今宠渥有加,你还放不下吗?”
我怒火中烧,满腔满壁烧得要灰飞烟灭一般,我唤过小允子,声音清冷如罡风:“她要畏罪自尽由得她,你去给本宫掘了慕容世兰的墓,将慕容氏族人鞭尸焚骨。”
“甄嬛你敢!”额上青筋几次迸裂,她无法遏制的怒气,向我厉声呼喝。
“本宫为什么不敢?”我停一停:“本宫唤你赤芍好还是慕容世芍?”
她漠然抬眼:“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家四女,慕容世兰入宫,一姐一妹都己出阁嫁于官宦子弟。唯有四小姐年幼尚未出阁,四女之中,慕容世兰与幼妹世芍一母同胞,怜之甚笃,因小妹名字中有个芍字,所以她爱极芍药。慕容家败落之时,这位四小姐还年幼,不必随家中成年女眷为官妓,依例没入永巷终身为奴。算算年纪这位四小姐若还活着和荣嫔你的年纪倒也相仿。不知你昔日在宫中服侍时可曾见过她?可怜豪门千金,一朝沦为奴,供人驱役,想想也很可怜。”
“你不必假惺惺!”她对我嗤之以鼻。
“本宫从前都不愿假惺惺!所以本宫一直不想迁怒于你,可你为了她们要本宫和涵儿的命,本宫就要掘墓鞭尸,无需惺惺作态!”我转眸看着玄凌:“皇上优容赤芍到今日,就是为了要置臣妾与涵儿于死地吗?狼子野心,便是如此!”
“她是慕容氏的人?”贞妃似玉容颜惊得毫无颜色,惊惧不定道:“今日赤芍只是为慕容氏迁怒淑妃,若是来日迁怒到皇上身上该如何是好?皇上赤芍断断留不得了!”
物伤其类,唇亡齿寒,贞妃不由紧紧搂住自己的予沛,以护雏的姿态牢牢对抗着赤芍冷漠的容颜。
赤芍盈盈拾裙拜倒:“即使知道二姐对皇上的心意,臣妆也不愿伤了皇上。多年来,多谢皇上眷顾。可二姐被甄嬛死,慕容氏败于甄氏之手,臣妾不能不能不报家仇!”
我冷笑:“你被人欺骗多年,真以为慕容世兰是死于我手吗?”
玄凌转过脸去,y晴未定的神色照映着无数流年美眷在他脑海中浮荡的波澜。须叟,他又恢复冷寂的神情,紧紧拥住我和涵儿,吩咐道:“赐死荣嫔。”
她低低一笑,神色凄艳,若绽放的一朵艳色芍药:“臣妾早知有这一日,只是不知道是皇上亲口赐死臣妾。”
“赤芍,当年也是朕亲自下旨赐死世兰。”玄凌缓缓吸一口气:“朕一直想知道,如果你可以这样陪着朕,代替世兰陪着朕,真的,也很好。”
赤芍怒目向我,神色凄厉而狰狞,似凌乱在疾风
中的一缕花魂:“臣妾知道,是甄嬛挑唆皇上杀了二姐。”
“顽固不化!即使你己种情皇上,也无需如此迁怒淑妃!”贵妃扬一扬脸,李长会意,示意侍卫将赤芍拖走。
似乎有什么“喀嗒”响了一声,低头看去,原来四双折断了的染了鲜红丹蔻的指甲从荣嫔掌心落下,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一头凶猛困兽,向我张牙舞爪道:“甄嬛,你一定会有报应。”
这无法消弥的恨意,是荣嫔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
会有报应吗?我置之不理。
我只紧紧抱住怀中身体温热的予涵,他是我性命骨血,也是他的,拼尽此身,我也不能让我孩子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的心恰像是这冰冷的数九寒天,凄冷萧瑟。转眸,正对上他关怀而悲怜的目光,些许沧桑之意便如流水一般,从心间漫生而出。
我只要护着我们的孩子,而从不知情的他从此也要守护着他与静娴的孩子。
只是我庆幸,今日的一番惊心动魄,杀机毕现,他是陪伴在我身边的。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r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在华殿之中。
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
心思的迷茫散失间,隐隐听得极细极细的一缕儿啼之声响起,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迷茫深重,玄凌扶住我肩膀的手微微一紧,转首道:“可是生了?”
产婆手上尚有未洗净的血腥,抱出襁褓中一个孩儿来,欢天喜地的道:“恭喜王爷,是位小王子呢。”
我抬头正对上他初为人父的欢喜笑容,我满心酸涩,如生吞了一枚未成熟的橘子一般,连舌头也麻木了。麻木之余,不觉也有一缕碎裂般的欢喜,我撑出得体的笑容,静静道:“恭喜王爷!”
他欣慰的笑意里漫出一丝苦涩和怅然,注视我道:“多谢淑妃。”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带着些手足无措。
我忽然想起,涵儿和灵犀在襁褓中时,竟没有福气得他抱一抱。
玄清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