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来和多特·莱曼说话。毕晓普看见她对那一个女人露出微笑,想起最近几天来那独特的笑容是多么少有。自从发生加文那件事情以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明显冷淡起来,莉拉一直没有朝他送来微笑。他看不见她的笑容,才恍然意识到他多么喜欢他们夫妻关系中渐渐产生的那份温暖。但是如果她指望他卑躬屈节,请求她的原谅,她是注定要失算的。即便他对加文过于严厉,也是为了那个男孩子着想。
加文和莉拉一样,对他的做法也不欣赏,毕晓普看着儿子这么想道。加文对待他的态度,显示出了一个十二岁男孩所有的怨恨愁闷。这孩子以前就沉默寡言,现在话就更少了,只有当问到他头上,他才勉强以一、两个字作答。毕晓普想起莉拉说过他会得儿子离家出走的话,他怀疑自己已经做到了这点。加文的身体仍在眼前,但他的思想早已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家里唯一仍然和他说话的是安琪儿,毕晓普想道,他看着女儿,表情变得柔和了。尽管毕晓普没有因为他明显体会到的怨
恨情绪而责怪加文,但他不得不承认,安琪儿那欣然接受一切的态度真是一个令人舒心的慰藉。
马路对面,莉拉和多特结束了她们的谈话,她和孩子们继续沿着木板路朝前走去。他们进入费奇商店不见了,毕晓普把注意力收回来,继续对付他试图完成的那份报告。他不喜欢日常的文书工作。他简直宁可去躲枪子儿,也不愿意在表格啦、报告啦等等官样文章中间穿梭前进,就连最简单的拘留都伴随着一大堆文件。他也许已经把撰写文件当成他执法官工作的一部份,但是巴特·刘易斯的语文水平永远超不过小学二年级,他连自己的名宇都认不清、写不出。
毕晓普的眼睛盯着已经写出的那几行字,但是他的思想却在别的地方,不管他把这段文字念了多少遍,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厌恶地诅咒一声,扔掉了钢笔,怒气冲冲地瞪着窗外的费奇商店。在他的整个一生中,从来没有人能像他的妻子这样打断他的注意力。和伊莎贝尔结婚的时候,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置至脑后,集中精力处理手头的事务。
毕晓普生自己的气,生莉拉的气,生整个世界的气,一把将椅子从桌旁推开,站了起来。以前,当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担心他会被人杀死的时候,生活比现在简单得多。
毕晓普刚要伸手去取帽子,房门被推开了,巴特·刘易斯走了进来。“下午好,毕晓普。”
“下午好,巴特。一切都平安无事吧?”他问道,隐约希望能听到否定的回答。此时此刻,平息一场殴斗人人有助于改善他的心境。
“没有什么大事。”巴特把他那顶破破烂烂的帽子挂在一只钩子上,慢慢踱到炉子跟前。他提起那把涂着瓷釉的破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像墨水一样浓黑,像熬了一上午的糖浆一样粘稠。“丹佛开来的火车进站的时候,我正好在车站里。”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毕晓普习惯于时刻留意镇上的来往行人。有时,只要让别人知道有他在场,就有可能及时制止乱子,不至于酿成大祸。
“约翰·辛克莱到弗吉尼亚看亲戚回来了。”
“是吗?”毕晓普用手指转动着帽子,心想是不是应该过去向费奇打个招呼。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和老人说话,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他在丹佛呆了一、两个晚上,他说听说有一个人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那家伙名叫多比·兰。”
毕晓普刚才一直注视着窗外,但现在突然把目光投向巴特脸上。“兰?”
“约翰是这么说的。”巴特那瘦长的脸上显得很不安。“我好像听说你不久前在堪萨斯的什么地方,和某个叫兰的家伙闹过口角,是吗?”
“是在达科他准州,”毕晓普下意识地纠正道。“我想你可以说我们闹过口角。他激怒了我,我朝他开了枪。”
“出于自卫?”
“他们是这么说的。”但这并不能使奥吉·兰死而复生。
一时间,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认为这个打听你消息的兰某某,是达科他准州那个家伙的亲戚?”巴特问道,说出了两人脑子里都在思索的问题。
“很有可能。”
“很多人都知道你在巴黎当执法长官,”巴特向他指出
“所以我认为他早晚会找到我的,对吗?”毕晓普想到这里,又感到那种愤怒和沮丧交织的情绪。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呢?他只想安安稳稳过平静的日子,可是这要求显然太高了。
六个星期以前,奥吉·兰在玩扑克的时候输了。而毕晓普那天牌运亨通──奥吉·兰正在找人发泄他失败的怨气,毕晓普便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过了片刻,那个男人弄清了他是在指责谁作弊,毕晓普也以为他的名声会给他省却麻烦,以为那个小伙子会知难而退。但是奥吉年轻气盛,凭着一股傲气,全不把生命当一回事。更糟糕的是,大概有一些笨蛋告诉奥吉说他比大多数人动作都快,于是他便看到有一条路可以使他既保全面子,又获得名望──只需要s出一颗子弹。然而他很不幸,击中目标的那颗子弹不是他s出的。
兰是个争强好斗的小伙子,似乎每个人都不喜欢他,但是毕晓普认为,即使最讨厌的家伙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