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站在靠近院子后面的地方,他浅蓝色的衬衫在深绿色的松树浓荫下清晰可辨。毕晓普知道无需为刚才看见的动静担忧,遂放下心来,刚要转身离开窗边,却又犹豫起来,他更加仔细地看了看加文。那男孩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
“你平常不是这么早就回家的,”莉拉说着,转过来面对毕晓普。“晚饭大概要到──”她猛地顿住,大吃一惊,只见他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就好像她根本不在那里一样。“毕晓普?”
他似乎没有听见,三步两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因为用力过猛,使门弹过来狠狠撞在墙上。莉拉匆匆瞥见他的表情,顿时感到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他的模样像是要杀人。到底怎么回事?她赶紧跟了过去,因为走得太急,差点在走廊里摔了一交。毕晓普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他的两条长腿健步如飞,她如果不跑起来,是没有希望撵上的。
“见鬼,你究竟想干什么?”她的提问已经接近于咆哮了。
莉拉的目光越过毕晓普,看见加文转过身来,他脸上神色惊惶。当他看到父亲时,蓝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变得煞白。想起自己曾经领教过的毕晓普的怒容,莉拉能够理解那男孩惊恐的表情。她不失文雅地稍稍提起裙子,快步走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激怒了毕晓普,但她突然害怕让加文单独面对他的父亲。
“把它给我!”毕晓普伸出手去,一把从加文手里夺过什么东西,这时莉拉正好赶到他们身边。“这是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毕晓普,不要高声吼──”当她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时,她抗议的声音低弱下去了。那是一支左轮手枪,蓝黑色的钢管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仁慈的上帝!加文,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我──我捡来的,”加文结结巴巴地说。他的眼睛望望莉拉,随即又回到父亲身上。
“你以为我会相信它是你捡来的吗?”毕晓普质问道,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木头枪柄。接着他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加文的肩膀,拉得儿子向他靠近了半步。“不要对我撤谎,孩子。”
“我没有撒谎。”莉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加文的脸色确实更加苍白了。他看着父亲,嘴巴紧抿着,眼睛里混合着蔑视和恐惧的神情。“我在吉祥龙酒吧旁边的巷子里捡到的。”
“它就躺在地上?”毕晓普用一种含有深刻嘲讽意味的口吻问道。
“就躺在地上,”加文重复道,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目光依然坚定。莉拉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气。她不知道如果自己面对毕晓普狂怒的眼神,是否能做到像加文一样冷静。
“毕晓普?”她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她的触摸下,他的肌r像铁一般坚硬。“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一挥手臂,把她的手甩掉,眼睛根本没有看她,但是她看见他放开了加文,感到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担心他会伤害孩子。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不会这么做的。
毕晓普手腕一抖,“啪”地打开手枪。尽管她没有再去碰他,但莉拉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情绪略有松弛。“枪栓是坏的,”他说,既是对他们俩说,又是自言自语。“太旧了,不值得修理。可能是有人把它扔掉的。”
“我告诉你说是我检的,”加文说,他一副怨恨的表情,因为毕晓普毫无根据地怀疑他。“我没有撒谎。”
“你刚才拿枪在干什么?”毕晓普质问,他没有因为错怪了儿子而道歉。
加文耸耸肩膀,眼睛低垂着,望着他们之间的地面。
“没干什么。”
“你拿着枪,不可能‘没干什么’,”毕晓普严厉地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练习。”加文垂头丧气地说。
“练习什么?你根本就没有子弹,即使有子弹,这把枪也打不响。你在练习什么呢?”
莉拉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关心加文刚才到底在干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确保男孩明白手枪不是玩具──即使是打不响的手枪。她试想着如果枪栓没有坏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毕晓普──”
“你刚才在干什么?”他追问道,对她的干涉置若罔闻。
“我在练习拔枪的技巧,”加文终于说道,似乎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他抬起头来看着父亲,那双酷似毕晓普的蓝眼睛里含着某种类似恳求的东西。“我想长大以后当一个神枪手。像你一样。威廉·斯麦思说你是最棒的,说你除了决斗从不杀人,还说谁也比不上你的动作快。”
毕晓普感到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觉得突然透不过气来,他仿佛是透过一团痛苦的红色雾气看着眼前的加文。他对儿子眼里流露出的乞求赞同的渴望视而不见。他满耳朵都回响着孩子刚才的话。神枪手。像你一样。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大多数男人都梦想看见他们的儿子步他们的后尘。农夫希望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