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陆高轩迎了出来,说道:请进。韦小宝道:两位跟我来,咱们去办一件事。陆高轩和胖头陀二人穿着骁骑营军士的服色,一直随伴着韦小宝,在昆明和一路来回,始终没出手办甚么事,生怕给人瞧破了形迹,整日价躲在屋里,早闷得慌了,听韦小宝有所差遣,兴兴头头的跟了出来。
张康年见韦小宝只带了两名骁骑营军士,心中大不以为然,说道:副总管,属下去叫些侍卫兄弟来侍候副总管。韦小宝道:不用,人多反而麻烦。你叫一百个人,要是都给他拿住了,一千两银子一个,就得十万两,我可有点儿肉痛了。咱们这里四个人,只不过四千两,那是小事,不放在心上。张康年知他是说笑,但见他随便带了两名军土,就孤身犯险,实在太也托大,说道:是,是。不过那反贼武功当真是很高的。韦小宝道:好,我就跟他比比,倘若输了,只要他不是切了我来零卖,也没甚么大不了。
张康年皱起眉头,不敢再说。他可不知这两个骁骑营军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赌场中一个无赖汉,不论武功高到怎样,神龙教的两大高手总不会拾夺不下。
当下张康年引着韦小宝来到赌场,刚到门口,听得场里有人大声吆喝:我这里七点一对,够大了罢另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对不起之至,兄弟手里,刚好有一对八点。跟着拍的一声,似是先一人将牌拍在桌上,大声咒骂。
韦小宝和张康年互瞧了一眼,心想:怎么里面又赌起来了韦个宝迈步进去,张康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陆高轩和胖头陀二人走到厅口,便站住了,以待韦小宝指示。
只见厅中一张大台,四个人分坐四角,正在赌钱。赵齐贤和五名侍卫仍是躺在地上。东边坐的是个络腮胡子,衣衫破烂,破洞中露出毛茸茸的黑肉来,自是那老叫化了。南边坐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书生。韦个宝一征,认得这人是李西华,当日在北京城里曾经会过,他武功颇为了得,曾中过陈近南的一下凝血神抓,此后一直没再见面,不料竟会在柳州的赌场中重逢。西首坐的是个乡农般人物,五十岁左右年纪,神色愁苦,垂眉低目,显然已输得抬不起头来。北首那人形相极是奇特,又矮又胖,全身宛如个肉球,衣饰偏又十分华贵,长袍马褂都是锦缎,脸上五宫挤在一起,倒似给人硬生生的搓成了一团模样。这矮胖子手里拿着两张骨牌,一双大眼眯成一线,全神贯注的在看牌。
韦小宝心想:这李西华不知还认不认得我隔了这许多时候,我今日穿了官服,多半不认得了,却不忙跟他招呼。笑道:四位朋友好兴致,兄弟也来赌一手,成不成啊说着走近身去,只见台上堆着五六千两银子,倒是那乡下人面前最多。他是大赢家,却满脸大输家的凄凉神气,可有点儿奇怪。
那矮胖子伸着三根胖手指慢慢摸牌,突然间啊哈一声大叫,把韦小宝吓了一跳。只听他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这一次还不输到你跳拍的一声,将一张牌拍在桌上,是张十点梅花。韦小宝心想:他手里的另一张脾,多半也是梅花,梅花一对,赢面极高。那矮胖子笑容满面,拍的一声,又将一张牌拍在桌上。余人一看之下,都是一楞,随即纵声大笑,原来是张四大,也是十点,十点加十点,乃是个别十,牌九中小到无可再小。他又是闲家,就算庄家也是别十,别十吃别十,还是庄家赢。那乡农却仍是愁眉苦脸、半丝笑容也无。韦小宝一看他面前的牌,是一对九,他正在做庄,跟矮胖子的牌相差十万八千里,心想:这人不动声色,是个最厉害的赌客。
矮胖子问道:有甚么好笑对那乡农说:我一对十点,刚好赢你一对九点。一百两银子,快赔来。那乡农摇摇头道:你输了矮胖子大怒,叫道:你讲不讲理你数,这张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那张脾也是一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还不是十点一对
韦小宝向张康年瞧了一眼心道:这矮胖子来当御前侍卫,倒也挺合适,赢了拿钱,输了便胡赖。
那乡农仍旧摇摇头,道:这是别十,你输了。矮胖子怒不可遏,跳起身来,不料他这一跳起,反而矮了个头,原来他坐在凳上,双脚悬空,反比站在地下为高。他伸着胖手,指着乡农鼻子,喝道:我是别十,你是别九,别十自然大过你的别九。那乡农道:我是一对九,你是别十,别十就是没点儿。矮胖子道:这不明明欺侮人吗
韦小宝再也忍耐不住,插口道:老兄,你这个不是一对儿。说着从乱牌中捡出一张梅花,一张四大,跟另外两张梅花、四六分别凑成了对子,说迢:这才是一对,你两张十点花样不同,梅花全黑,四大有红,不是对子。矮胖子兀自不服,指着那一对九点,道:你这两张九点难道花样同了一张全黑,一张有红。大家都不同,还是十点大过九点。韦小宝觉得这人强辞夺理,一时倒也说不明白,只得道:这是牌九的规矩,向来就是这样的。矮胖子道::就算向来如此,那也不通。不通就不行,咱们讲不讲理
李西华和老叫化只是笑吟吟的坐着,并不插嘴。韦小宝笑道:赌钱就得讲规矩,倘若没规矩,又怎样赌法那矮胖子道:好,我问你这小娃娃:为甚么我这一对十点,就赢不了他一对九点说着拿起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