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与富察氏坐在一处,本来就是同龄人,两人又举止亲密,说笑之间,仿若姐妹花一般。
“额娘信上尽是把我当小孩呢,现在看到我,该放下心了吧?”初夏笑盈盈的问我。
我握着她的手,只望着她笑。
初夏拿出一个卷轴。
“这是宝亲王托我带给额娘的,”初夏慢慢打开卷轴,“还请额娘笑纳。”
那是一幅《层叠冰绡图》。背景几乎空白,画中间是大片的留白。从画面的右侧斜出两枝梅花。一枝昂然向上,一枝向下横生,枝虬曲而瘦削,花繁茂而含蓄。
整幅画,清冷幽艳。
马麟的画已是精妙,但画上由宋宁宗皇后所题的诗才是点睛之笔。
浑如冷蝶宿花房,拥抱檀心忆旧香。
开到寒梢尤可爱,此般必是汉宫妆。
将画更衬得多了三分冷香。
我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富察氏在一边笑着说:“王爷竟是猜得分毫不爽——我说《层叠冰绡图》是否太素淡了些,娘娘未必欢喜。王爷却说,‘善姨的脾性我不是太清楚,但保管这画她肯定是极爱的’。”
我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微笑着说:“却之不恭。何况,我确实喜欢。”
初夏笑着挽住我的臂膀,说:“那就挂起来吧。额娘,挂在您的睡房里如何?好不好?四哥哥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厉害吧?”
我一愣,“四哥哥”,本还以为初夏会和弘历之间会有些隔阂,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的还是以前的称呼,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
心里莫名一酸一涩一痛,百感交集。本来看到初夏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是开心的,但是为什么觉察到她和弘历的感情之后,会有这样的伤感?
“额娘?”初夏唤我。
我对她笑笑:“睡房里不好。我打算挂在书房里。如何?”
初夏一直呆到下午,我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她带回去。本来她的嫁妆是极其丰厚的,皇上和我都拿了体己出来,弘历给置办了一份,熹妃也出了一份,喜塔腊氏家里也出了嫁妆,官中也拨了一份。
但我还是怕她不够用。富察氏是出了名的节俭,我几次写信对初夏说,不要学富察氏,虽奢侈无必要,但是也不必刻意俭省。
这次她回来看我,我自然又是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她带回去,自己用的,打赏下人的,都为她准备好了。
初夏走了之后,我的心好象空了一样。
空空荡荡的,好象深秋的风卷过庭院,将每一片枯叶都卷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中秋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院子了喝得多了一点,第二天就烧了起来。
身边的丫头换成了一个叫春铃的小姑娘,新近才替换了阿福,不比阿福老练。
我自己也没有上心,只管叫了平常来的太医过来诊脉,开了药来吃。
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挂着的画。
那是当年弘时送给我的《霜林图》。不是出自名士手笔。没有《层叠冰绡图》的孤高清洁。只有火一般的霜林。
弘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是一个聪明的人呢,轻易就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事事都讲求精巧完美。笼络人也好,打压人也好。他总要做得冠冕堂皇。
可是,我还是想对着弘时送给我的霜林。
他知道我的本质。
知道我不是真的偏爱清冷之美,其实我也想要一份能温暖我的炽热。
吃了几次药之后,我的病并没有好转。
渐渐沉重,每天更多时候是在昏睡。头痛得厉害。吃了就吐。
微微抬手看自己的手腕——瘦得吓人,皮肤也没有了光泽。
开始做梦。连绵不断的梦。
过去的,我小时候和妈妈一起荡秋千。和外公一起买早饭。
还有一个人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背景是巨大的夕阳,用力的拥抱我。
“胤禛。”
他却不说话。
我躺在他的怀中,看他眼中那么多痛惜与不舍。
他端过药,温柔的说:“不吃药怎么行?来,我来喂你吃药。又莲。”
我一下子从他怀中挣脱:“我不是又莲。。。。。。”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自己像幽魂一样飘在半空,向下看去,他仍然抱着一个女人,却是年氏的样子。
泪水慢慢流下来,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只剩下窒息的痛楚。
又是一个梦。
死去的年氏在我面前慢慢走,我跟在她的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姐姐,真是好人。”
她背对着我说,看不见她的脸。
熹妃忽然出现,端着一碗药,说:“姐姐,喝药吧。”
我看着她。
她依然在微笑。
“娘娘。”有人在我耳边唤。
后背上冷汗涟涟。
我忽然睁开眼睛,是春铃稚气未脱的脸,旁边还立着几个大丫头。
不是在做梦。
“皇上派了太医过来。”春铃向我禀告。
好几拨太医过来把了脉了吧。我微微点头。
嗓子里干得厉害,实在说不出话。
春铃给我喂了一些水。我又睡了过去。
刚才的梦又来了。
熹妃依旧端着药,笑着说:“姐姐不吃药,病怎么好得了呢?”
我看看她姣好的面容,说:“你会害我么?”
她的笑容一点都没有变,说:“姐姐病糊涂了,我怎么会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