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场中为十位死者分别编了号,让马警长拍了照,我们勘察了现场。这次事故是市上支队给我们报的案。可他们也挨了训,市委、市政府两个大院的领导批评他们:这么多人命关天的大事,为什么不向我们及时汇报,不知你们整天都为谁服务,都在干什么,快给我们写份报告拿过来。主管公安的副市长还指示支队领导,要在牛背山那儿开公安交通两个系统的现场会,并派了高秘书长亲自督导。不一会儿,省总队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也刮了市支队领导的鼻子。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和县长那儿,他们也派人喝三吆四的没少批评我们,我们就成了受气的筒子,成了一群到处碰壁的苍蝇,到处乱飞着,到处乱嗡嗡着。这边向我们要书面材料,那边要听我们的口头汇报,一会儿省赵总来了,要我们到高速路口接,一会儿县长和安监局长要和我们一起去现场。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想变成孙悟空,有分身的本领该多好啊!幸亏那时县公安局只管我们的人,钱和业务不管,不然那麻烦可就大了。
八
我是天成出事后第五天下午,去的西关医院。西关医院是市上的骨科权威医院。骨科的罗主任医术精湛,造诣很深,是在省上享有盛名的大夫。她乐于助人,又是我的乡党,我有事常找她,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都乐意效劳。天成做手术,她正好主刀。她给我说,天成的两条腿的胫骨粉碎了好十多块,很严重,可能要截肢。这就意味着以后的生活大部分要依赖于轮椅。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信号。我给罗主任说,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请你多关照!望你能尽最大努力,把他的两条腿留住。她瞅着我苦笑了一下说,尽量争取吧!我去见天成,他躺在急救室里,头上几乎全部裹上了纱布,两条腿膑骨以下也厚厚地缠上了白纱,他还在昏迷着。头上空挂着吊瓶,旁边放着一大氧气瓶,护士说他刚输过氧气。可能天成的兄弟和弟媳在护理。他弟傻乎乎地瞅着我,没说什么。我心想天成的伤势这么严重,搞不好到后来是个植物人,那时候让谁来护理,还是个难题?我用期盼深切的眼光回望着送我出来的天成弟妻……
半年后,同样是一天的下午。我顶着众口铄金的压力,还是乘到万水办公事,去西关医院看望了他。
我在住院部的一楼护办室里,从一张插卡上找到了他在的五号病房“106”。
我的头在五号病房的门玻璃上刚晃了一下,天成的弟媳竟然机灵的替我把门打开了。
“柯哥你这么忙,还来看我哥!”她彬彬有礼地迎上来问我。
“朋友吗,应该。”我带有歉意的说。
“这半年多来你和我嫂子、一家子都好吧!”
我说:“都好。你哥他最近咋样?”
“最近我哥病情好多了,他现在睡着了。”
我想:东成他弟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或许半年多了,她见了外面的大世界,懂得了很多待人接物的礼仪缘故吧!
今天我才认真地看了她许久。
她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其实脸盘还可以,煞有介事的披肩发改成了剪发,显得增大了她的实际年龄。可使人看惯了,短剪发放在她的头上就变成了一道靓点。她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圆领毛衫,外面罩着一件暗红色的坎肩。下面是一条很普通的牛仔裤。倏忽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种不道德的性伦乱念头:天成他弟纯粹就是个傻子,在天成未发生车祸前,她的确和天成在一块儿倒还般配。
“106”号的床旁,放着一辆深蓝色的轮椅。是天成的轮椅。轮椅比较狭窄,让天成坐起来有点儿挤。扶手很低,靠背也很低,总之上身和下半肢的活动余地小。凭我固执的直觉,或许他的弟媳考虑到:天成已不是原来那么壮硕的男人了,他现在那骨瘦如柴的身子,能坐进去就行了,如果买一个比较宽畅,质量再好一点的,那钱就花得更多。
我想着就又和她搭讪上了:“你哥睡着了。我先到门口买点儿东西,等会儿我再来。”
说着我就去门口,她急忙扑过去拦住我,还用背顶着门,硬是不让我出去。这时她轻轻的用手捅了一下她哥的被子。东成醒了。
天成他现在瘦得可伶。我看到他时:苍白的脸突然痉挛了一下,随即眼睛里噙着泪花,他用只剩一张皮裹着的干瘪手握着我,久久不肯松开……
激情过后,他几乎又是涕泗滂沱的给我说:“我后悔在出事前,没有听那姓黄司机的话,把车提前保养修理一下,就不会出这事儿。”
我用很伶悯的眼光瞅着他说:“过去的事,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咱们不提这个行不?”
“我今生就你这么一个最好的朋友,多少难事都是你给我摆平的。这次事也全靠你了。至于身体,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