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郎君知道敌人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他违背破军将令,带着十条船擅自出击,就是要打明军水师个出其不意。他的目标是郑提督,若能趁乱杀敌主将自然是好,但这显然希望渺茫,至少他想打击明军的士气,让他们的混乱维持到开战。若是破军能利用好这机会,自己和这一千二百名部下纵战死也无妨。
又有一艘甲板上建着三层高楼的巨舰大福船驶出,想要阻挡住逼近中军的敌人。判官郎君命令指挥鼓变幻敲击,十一条船分成两队,绕过大福船前行。走蛟船上没有装备火器,十艘用于近战的西洋划桨船也仅有船头装有发射铅弹的佛郎机炮,难以洞穿大福船覆盖着的竹排装甲。
大福船上的官兵显然知道自己优势所在,本想用比西洋划桨船高出两个船身的巨大坚固船体挡住或者撞翻敌船,不料自己船体笨重的缺点却被对方利用,灵活的划桨船瞬间变幻阵型,从两侧擦着船舷划过。船舱里的明军打开舷窗,推出佛郎机炮,准备对企图从身边溜走的敌船轰击。
炮手们刚拿起火石火镰想要点燃炮门的药捻,只听西洋划桨船上响起口哨声,低矮的船舱里钻出十几条黑影,手拿圆形物体奋力朝大福船扔过来。这些家伙扔得又准又远,圆形物体刚好从大福船两侧舷窗扔进去了。
扔进大福船的圆形物体一落地就发生“噗噗”的爆炸,虽然爆炸并未造成伤亡,却扬起一阵石灰。狭窄的船舱刹那间就被腾起的石灰填满,士兵们被呛得口鼻难以呼吸,眼睛也难以睁开,四周充斥着咳嗽声。
原来,西洋划桨船上都配备了臂力超群的掷弹兵,这帮胸口画着燃烧的球形炸弹的士兵投掷技术又准又狠,他们准确地将点燃的石灰弹从舷窗扔进大福船,让这艘企图令他们陷入缠斗的大船失去了战斗力。
直到判官郎君的船只走远了,大福船上才响起炮声,只是被石灰呛得流泪不止的明军炮手完全无法瞄准,炮弹的弹着点偏得没谱,只是无奈地在海面激起一阵水柱而已。
郑提督的中军宝船甚是高大惹眼,船顶桅杆上又挂着九盏青色犀角灯,在船阵外就可以判定它所在的位置。当然,郑提督从不怕他的指挥船被敌人发现,毕竟从未有敌人可以在海战中靠近他。
位于船阵中央的宝船被二十条用粗铁链挂在一起的大福船铁桶似的围在中间。远远看去,大福船用竹排装甲加厚的木制堞墙在黑夜中蜿蜒曲折,如同是一道水上的城墙。大福船上最傲人的火力是船头那尊数千斤的红夷重炮,但是在如此近距离的作战中,它显然在船阵内难以发挥威力。
距离大福船船墙还有三四十丈时,判官郎君看到船墙上随着接连不断的轰鸣迸发出的一串红色火舌,那是安置在大福船侧舷船窗内的佛郎机中型火炮在发射。大福船除了船头的红夷大炮,两侧还装有六门佛郎机中型火炮,正对着蓬莱军同时开火的有十几门。
判官郎君迅速从火光判断出弹着轨迹,命令走蛟船提速。走蛟船凭借速度将炮弹造成的水柱都甩在了身后,但他也看到身后的划桨船里有一艘发生爆炸,被击中沉没。他无暇指挥营救幸存部下,命令鼓手用加快的“咚咚咚咚”鼓点催促剩下九艘船加速。
当距离推进到二十丈左右,敌人的佛郎机炮再次装弹完成并发射,“轰轰轰轰”十几声几乎震破耳膜的轰鸣,十条水柱再次在蓬莱的船队里腾起,这回又有两艘划桨船爆炸。
“不要怕,佛郎机炮只来得及发射这两发,再往前就进入射击死角了!”
判官郎君给部下们鼓劲,士兵们用“噢”的低吼声回应他。下面的距离,相信不会再有火炮攻击,明军会转而使用轻火力。他再次命令士兵们准备防御,在船头张开早就准备好的整张湿牛皮,用以阻挡敌人的铅弹和喷筒。
果然,当船队距离缩短到十丈,大福船墙上数百点橘红色火光闪动,黑火药燃烧爆炸的“噗噗”闷响声以及造成的浓重硫磺味,充斥于海面上,柔韧的湿牛皮有效阻挡住射来的子弹。明军的火铳使用的是铅弹,而喷筒使用的是铁砂和碎石子,在火药推动下将湿牛皮打得千疮百孔,却未能伤到躲避在其后的蓬莱士兵。
又是两轮齐射后,火铳和喷筒的射击明显变得散乱,因躲避射击无法观察距离的判官郎君判断自己的船应该快要撞上敌船,忙命令降速。果然,减速的走蛟船“咚”地撞上了大福船,两船都发生剧烈震动,走蛟船的龙头撞成三节,船头直嵌入大福船的船身,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
判官郎君捞起地上部下遗弃的铁盔当做盾牌,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斩马刀,大吼一声跳起一丈多高,落在大福船甲板上。明军火铳手们单手抓住火铳把手,将火铳当做铁锤使用,用铁质铳头殴击进攻登船的敌人。判官郎君用铁盔抵挡打来的铁铳,单手持着斩马刀连连斩杀,砍翻十几名明军,清出一片空场。趁这功夫,蓬莱士兵凭借扔上船舷的绳钩爬上大福船,很快就有几十名嘴里叼着砍刀的藤牌手爬了上来。
明军的火铳手后退,几百名近战士兵在军官指挥下排成密集阵形,迅速包围了爬上甲板的蓬莱军。判官郎君不等对方发起攻击,先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