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建文捏着海沉木,站在两人身后一动不动——不是镇定,而是吓傻了。他登上高岗之时,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番场面。他和唐格斯,真是生生被这个叫七里的姑娘给拖下水了。
阴阳师见手下人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七里与唐格斯,又一次发出咯咯的笑声,十指一掐,舌尖又闪起一道光亮,催眠术开始运转。唐格斯整个人呆了一下,眼前幻化出草原,风吹草低现牛羊,还有奔驰的骏马与雄鹰。悠扬的长调,在耳边回荡起来。
这种催眠术,可以刻意引导出你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幻化为实景让人深陷其中。唐格斯不受气势影响,但思乡之情却是难免,一下子就被阴阳师诱入彀中。
阴阳师见催眠已成,十指交替拨动,做出几个奇妙手势,幻境为之一变。唐格斯在幻境里,忽然看到草原远处有一匹饿狼朝羊群冲来。他捏紧拳头,勇敢地冲上去,要把饿狼捏死。
而在现实里,他冲过去的方向,却是建文站立的位置。建文见唐格斯忽然目露凶光,一反常态朝自己扑来,吓得往后一缩,双脚踩到了悬崖的边缘,一片小碎石朝着下面跌去,很久才听见啪的一声。
这里的高岗虽然不如名山大岳那样高耸入云,但悬崖到峭壁的底部怎么也有三十多丈,人类真跌下去铁定是粉身碎骨。
建文觉得这局面实在太荒唐了,明明是一个和平的早晨,怎么就和一大群陌生人陷入生死相搏的局面了呢?他真想把这块不吉利的海沉木丢下悬崖,然后一走了之。可是如果真这么干,估计阴阳师和七里都不会放过他。
这边唐格斯并没有放缓脚步,还在继续靠近。七里一边抵挡着武士们的进袭一边大声喊道:“快解除他的催眠,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建文大吼道:“怎么解除啊!”
“刺激他,用他最怕或者最喜欢的东西去刺激。”
“可我他妈根本不认识他啊!他怕什么我哪知道?”建文委屈得快疯了。
七里没有回答,她已经陷入了武士围攻下的刀芒之中,自顾不暇。眼看着唐格斯一步步靠近,建文走投无路,他视线一转,看到远处泉州港里鳞次栉比的船帆,忽然有所明悟。
建文扯着嗓子喊道:“根本没人会教你操船!没人教!你这个白痴蛮子,一辈子也当不成水师提督!”
唐格斯眼前的草原美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破碎的海面景色。他的脚步停住了,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头痛苦地摆动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吼叫。
他之所以毅然离开草原,南下寻找操船技术,正是因为心中要成为水师提督的执念,胜过了对家乡的眷恋。这个草原蛮子一路沿海找过来,却屡屡碰壁,直到见到建文,才重新看到一丝希望。现在连建文都吼出来说不教他操船,唐格斯登时觉得天崩地裂,连家乡美景的幻境都无从桎梏了。
阴阳师身子一颤,嘴角沁出一点血迹,这是催眠失败对施术者本身的反噬。他没想到,这个奇葩居然会看重如此可笑的事。他深感侮辱,大嘴一呲,让舌尖再度放出光芒,试图再次催眠。
不料一枚苦无破空而来,“铛”的一声,正敲在绛紫色的舌尖上之上。阴阳师赶紧闭上嘴,催眠施术被迫中断。围攻的武士们同时一愣,攻势减缓。
那是七里手里最后一枚苦无。她扔出去以后,迅速脱离战圈,冲到建文身旁。建文以为她要夺走海沉木,下意识地要避开。不料她一把拽住建文的手:
“跟我走。”
“去哪?”
“悬崖下面,这是唯一的路。”七里说。如此紧迫的关头,她还是那一副淡然表情,仿佛天生就没有情绪似的。
建文大惊,那岂不是等于跳崖自杀。七里凝视着他:“没时间了,你得相信我。”
“现在这个局面,还不是拜你所赐!”
七里淡淡道:“跟着我,九死一生。留下来,十死无生。”
建文看着再度逼近满脸杀意的武士们,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没得选了。七里牵住他的手,正要往悬崖下跳,建文忽然又喊道:“等一下!我们不能把唐格斯扔下!”
他回过头去,看到在不远处,唐格斯仍旧抱着头蹲在地上。远处阴阳师的舌尖再度亮起,双手比出奇妙的手势,准备重新施展催眠术。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他刚才帮我挡住了围攻,为了我而受伤,岂能置之不理!”
七里冷冷道:“没时间了,而且我也带不了那么多人。”
“可是如果阴阳师再度催眠他,他会变成最难对付的敌人。”建文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
七里略作思忖,点点头,算是被说服了。不过她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妇人之仁。”这个评价让建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七里再一次挥刀向前,挡住武士们。建文冲过去,把懵懵懂懂的唐格斯拽到悬崖边上,抓住了他的长裤带:“喂……我们准备好了,你真的有把握吗?”
七里没有回答,而是奋力一挥剑,把武士们逼退了几步,然后身法迅捷地退到悬崖边上。没等建文问清楚答案,她已毫不犹豫地朝悬崖跳了下去。
她的手牵着建文,建文抓着唐格斯的裤带,三个人就这样一下子全都冲出悬崖,跃向半空,然后朝峭壁的底部跌去。
建文身子一悬空,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