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坐在软椅上,头顶正好是个中央空调的出口,暖暖的风吹在头上,披肩发在身后微微摆动,她却觉得身在冰窖。
是自己太过冲动,拉着谷裕来,压根儿就没想到谈什么。她以为,总有个理,做错了事的人先要低声下气地赔不是,然后好言好语地商议怎样补救或是补偿,却想到,人家头昂得高高的,自己反倒成了个无赖。
她握紧了拳头,心里凉透了,也对,自己的理和别人的理不一样,若是和自己一个想法的人,断不会干出灌醉了实行不轨的事情,既是干出这档子事儿的人,必然和自己是不同的。
“你们都是一等一的玩家,可拜托你们玩的时候,管一管别人的死活,哪怕考虑一小会儿?你怎么……”冉冉看着这个脸上毫无愧色的男人,觉得难以置信。
对面的男人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你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最好能自己个儿想清楚,我的话就在这儿,这孩子和我没关系,她要是有那个能耐,生下来好了,生下来我愿意做亲子鉴定,只不知道谷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冉冉站起身,“那么,那么。”她惊慌的眼神像头误入围场的小鹿,“咱们只能走着瞧了。”抓起包跑了出去。
她没有办法在那间会议室待下去,那里一切都是有价格的,可以买卖的,冉冉卖过一次自己,这次不能把谷裕也卖了。
她走过两个窃窃私语的前台,看着电梯才到二楼,在缓慢地移动,慌张地跑进了楼梯间。楼梯间里,只有绿色的指示灯在脚边亮着,发出幽幽的光。
她拉着扶手一直往下跑,不知跑了多少层,终于腿软,坐在了楼梯上,靠着栏杆。想起当年的价码放在自己眼前,自己便收了下来,丢了郑其雍,丢了自己的心。
坐了十来分钟,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这才发觉那条浅灰的羊绒围巾落在会议室里,是自己一进去就随手搁在了椅背上,然而这会儿也不能上去拿了。
她站起身,踢了踢麻了的腿,从楼梯间走出来,原来刚跑到了十楼,别家公司的前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强作镇定地立在电梯前,那条围巾,郑其雍送给她的围巾,纵使分别了三年,她一直带着,但自己也知道带着并不是个好法子,天意让她丢掉。
李沛然望着眼前座位上的围巾,羊绒的料子看起来倒是不错,他起身立在那座椅边,伸手摸了摸,已经起球,用了很长日子了,翻开来看到那个牌子,笑笑,将围巾叠好,桌上一次性的纸杯里,茶还没有凉,腾起点点氤氲,像女孩子眼里强忍的点雾气。
他觉得自己幼稚,怎么同她置气了呢?但也是她不好,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怎么就认定自己是罪魁祸首,也不问问他?
他觉得赵冉冉对自己定是有什么误会,转念一想,在她面前好像的确没干出什么漂亮的事情。
心里暗骂,到底是哪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玩儿出这种事情来,她说得很对,玩儿归玩儿,也要管别人的死活,谷裕一看就不是个玩家,定是为了业务被硬拖进来的。这臭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玩出人命来,坏的可是这一群人的名声。
当下打了古南都住房部经理的电话,要调监控看。
他知道是大伙儿给他接风的那个晚上,套房里一片混乱,到底出现了多少个自称是模特儿的女人,他都记不得了,那些灰的黑的眼影把一个眼睛涂得有两个大、厚重的粉底,哪个男人吻上去,嘴上一层粉,但就是这样的放得开,套房里外都是这样狂欢的人。
这个谷裕倒是给他挺深的印象,着装打扮都中规中矩,喝酒也照喝,可看在眼里总觉得虚情假意的,而且整个人都绷着,他当时还觉着和被自己吻哭了的赵冉冉有种说不出来的关联,果然,自己的眼神太毒。
他停好车,上了三层,经理早就候在电梯门口。“幸亏我们的监控都备份了,不像别人家,十天覆盖一次,上哪儿找去。”他低着头在前面引路,话语里还尽是说话的艺术。
要看的也就深夜那一两个小时,仔细看清楚都是什么人走出去。
终于看清楚谷裕已经喝得几乎不省人事,被一个男人揽着走。他示意监控停下,凑在屏幕前仔细看了两眼,认了出来。这个臭小子,本地一个大开发商的儿子,已经跃跃欲试要接手他爸的生意,李沛然本来是和他玩不到一块儿去的,觉得圈子不同,还是这臭小子隔了几层关系硬是让人引荐,才碰到一起的,居然捅了这么大篓子。他想了想,好像叫周鼎。
总算松了一口气,也好交差,洗刷自己那恶人的骂名。
这丫头对自己没个好脸色,这会儿要是打过去,好像很上心似的。
李沛然掏出手机,把方才那个未知电话存了起来,好歹是有点关联,他还没想到自己有盼人家打电话来的日子,而且是盼了这么些个月,从前都是别人盼他打来。
叹了口气,扭动钥匙,发动汽车,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灰色的围巾被叠成一个方块安放着。她用的香水还挺清淡。
冉冉惶惶地乘了公交,慢慢踱回家里。谷裕没有做饭,坐在餐桌边,两鬓垂下点碎发,今天哭得太厉害,看起来很憔悴。
“裕裕,他让你想想,怎么办……”冉冉很心虚,因为交给她办的事情没办好。
谷裕愣了会儿,咬咬牙,“我自己去医院。”
冉冉觉得心很疼,凭什么,别人的错误凭什么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