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白佳润过来以前,他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个结局。也正因为有此猜想,王忱便更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
剧组的灯光和摄影团队其实是一家,都是摄影指导亲自带出来的徒弟,技术多高明不一定,但绝对是靠谱的人,摄影指导才会当自己人带着跑戏。别说大灯掉下来会砸伤人,就是这些灯光器材本身也都是价值不菲。寻常的灯光助理,怎么敢不多加检查松紧,就往演员身边推?
只可恨剧组现场不同于其他办公地点,根本不会有用于记录的摄像头,如果当时没有人注意到什么细节,即便是有人加诸幕后黑手,王忱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就是了。
想到这一层,他脸色更暗,肩上的伤痛也令他情绪更差。
“我是不会让步的。” 一贯好脾气的他难得倔强起来,“戏我拍都拍了,准备也准备了,当初还是冯勋导演亲自请的我,哪容他们说换人就换人?”
白佳润有些讶然于万辰的硬骨头,在她的记忆里,自打万辰火起来以后,脾气几乎一天比一天见长。先前在《晋商》剧组时,万辰便已经懂得暗中与她较劲,回到公司以后,更是凭着与秦总的关系,一跃胜过她去。白佳润作为经纪人,一开始还想打压万辰这股劲儿,可过了这几个月的功夫,万辰这股说不上是倔是韧的劲儿,竟令白佳润颇觉欣赏。
——要在娱乐圈扎下根,不被后来人轻易推翻,光靠脸蛋儿是没什么用的。
只是白佳润理智仍在,她委婉地劝了句:“小辰,你年轻,机会还多,没必要一部戏就和制作方结下仇。现在咱们占理,谈一笔高额赔偿金和违约金,拿上钱回北京好好休息也无妨。”
谁知,这时候王忱却睁开了眼,目光灼灼,死盯着白佳润道:“我在这里也能好好休息,该给的赔偿金他们本来就跑不了,做偶像演员,只有比我更年轻势头更强的,哪有多少机会真等着我?”
他这番话说得犀利又实在,毫无夸张,也绝不谦虚。白佳润被那坚定的目光烧得脸上都有些热,不自觉地说:“你不是还有秦总嘛……”
可谁知,白佳润这话一开口,王忱脸色更暗三分,仿佛藏着更大怒火了。
秦阅为这事忙了几天,总算摆平。
他挂掉堂兄的电话,又给新上任的代理财务总监打过电话。这次账目上的乌龙事件让秦阅既动怒又警惕,他亲自发公司邮件通告批评了这次财务部的疏忽,当时负责批准转账的财务总监引咎辞职,原先的副总被升了上来。这对于公司而言也算是重大的人事变动,后面需要解决的人际关系也非小事。
就这样,秦阅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在北京的公司和即将建组的电影班底两边跑,总算把所有事情推回了正轨。
“秦总,卫国导演还想约您吃个饭,要约在这个周末吗?”秦阅挂了电话,孟楷隶就开了口。
秦阅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问:“还有什么事?他想请的男演员我不是让人去沟通了吗?”
卫国导演年轻气盛,刚拿下柏林大奖,正是水涨船高、炙手可热的阶段。这次合作饶是秦阅欣赏卫国的才华,也被这个导演三五不时冒出了的想法折腾得够呛。秦阅毕竟不是纯粹的投资人,他同时还是制片人和发行人,所以他既要考虑电影成本,更要考虑电影质量,经常自己左手搏右手,顾虑重重,又不得不狠心做出种种决策。
孟楷隶闻言笑了,“卫导给我发微信还说呢,因为自己要求太多,已经不好意思主动联系您了,所以才找得我。这次没别的事,就是马上开机,纯粹想请您吃饭感谢您。”
“……”秦阅面上不显,心里确实松一口气,“吃饭就免了,下周一的例会也推迟一下。订个机票,我想明天去珠海。”
孟楷隶顿了下,猜道:“您去……看万辰?”
“嗯。”秦阅没否认,低着头收拾车上刚刚摊开的文件夹,“上次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一声,估计气得厉害,这几天都没给我打电话,我还是过去看一看。”
秦阅之前路过几次楼下的艺人经纪部,还想特地找白佳润问问万辰的近况,可谁知,白佳润多半是跟了哪个演员的组,并不在办公室。想到“万辰”是演员的身份,秦阅终归是有所顾忌,总不能让公司人尽皆知他被自己“包养”了。于是,按捺下情绪,秦阅没有再抓别的员工问,只故作视察工作般,绕一圈就上楼开会了。
后面工作日益紧张,秦阅回到家往往都是凌晨一两点,想给王忱打电话,却又不忍心打扰他在剧组的休息,只好作罢。秦阅总想着,照王忱黏黏糊糊的性格,势必要主动将电话打过来追问。哪承想,这一个多礼拜过去,别说王忱一个电话,他竟连个短信都没发。
秦阅觉得王忱多半是又同他闹脾气,无奈之余也有几分失而复得的甜蜜意味。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眼睛里却是藏着笑的。
然而,孟楷隶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自己老板的神色,不由得一阵心悸又心寒。
其实在这个万辰倒贴上来以前,公司内外也不乏男男女女想抱自家老板这棵大树。毕竟当初王导拍戏常年住在剧组,外人都觉得堂堂秦总,肯定有耐不住寂寞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