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溟看了看朴俊宇,又看了看罗啸春,微微地点了点头,切了一段龙虾肉,用叉子插上去放在嘴里,继续点着头。
“钱经理,这龙虾怎样?”罗啸春注视着钱溟不停嚼着的嘴巴,说完话,嘴上已经在吐着咽不下去的这口气。提前做好却被晾凉、又回了锅热了一下的龙虾,香是肯定香,但是龙虾肉的口感绝对大打折扣。
“就这样吧。”钱溟风轻云淡地一笑,“我这人,工农兵出身,大老粗一个,打小在村子里啃着生米咸菜喝着冷面汤长大的,要是赶上过年过节能吃一顿打糕就着桔梗,那就是好菜了。前半辈子没怎么吃过肉,所以在我嘴里,这肉啊、虾啊,都是一个味,吃不出个高低贵贱来。”
罗啸春听了,也点了点头:“看来钱经理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说多余得了,我们公司之前的三部的同事应该找您谈过,对于龙华工业的事儿……您到底是怎么看的?”
还没等罗啸春把话说完,钱溟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且还倒了个满杯,给陈双福也彻底满上,倒完,就把酒瓶放下了。想起前几日晚上跟兰芳菲喝酒的时候,也是这么喝的,罗啸春心里也不禁嘀咕,敢情咱们盛兴现在喝葡萄酒也都这么喝么?“着什么急啊,罗总?”钱溟把杯子再一次举起来,“咱们再干一杯。酒慢慢喝,菜慢慢吃。”
罗啸春看了看钱溟,又看了看陈双福,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自己和朴俊宇各倒了半杯,然后举起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罗啸春咬了咬牙,又说道:“我知道,如果把我放在钱总的位置上,看着自己干了一辈子的厂子被人买走,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尤其还是从自己手里被买走的。可是站在商业的角度,这件事,未尝不是件好事——不,其实应该说,这绝对是件好事。”
罗啸春正说着,钱溟又开始倒酒了。依旧是同样的动作,依旧是没等罗啸春说完话就把杯子举了起来。“小罗,别着急,这么好的酒,不赶紧喝掉,就容易辜负了味道。”
朴俊宇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上了酒又给罗啸春的杯子斟上,之后把自己杯子举了起来。罗啸春想了想,看着钱溟无动于衷。
“小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双福看着罗啸春,微微瞪着眼睛问道。
罗啸春想了想,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然后举起了装着冰水的玻璃杯一饮而尽,然后猛地放下杯子,对着两个人说道:
“钱先生,陈先生,我这次请两位来,本意就是想跟二位谈谈收购案的。不过就目前来看,两位倒是误会了我罗啸春的意思,以为我是来跟两位交朋友的——抱歉了,二位,还真不是。你们是乙方公司,龙华是甲方,我们gm是第三方。作为第三方,我当然是希望你们各自都得到利益最大化。所以在我罗啸春的眼里,你们每个人跟我之间的关系,只有单纯的商业利益,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在我自己看来,完全没什么必要。我也是盛兴人,这片巴掌大的地面上发生了什么,我每天也一清二楚。如果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以一个同样角度考虑的其他人,我想他都不会跟两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哪怕是街边的大排档都不会请,而是趾高气扬地跑到你们公司去直接跟你们谈判,但是我没有。说了这么多,我没别的意思,我其实就想说,请不请是我的事,来不来是你们的事,而喝不喝,主动权不在我。”
陈双福听了,用舌头舔了舔上牙,然后转头看着钱溟。钱溟正举着杯子,想了想,自己喝了两口,然后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行,行啊。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这话说的也都在理。我这人也不喜欢跟人玩虚的,你我也就别装演话剧的了。继续说吧,罗总有啥想法看法,一并都说出来吧。”
罗啸春看了看钱溟的眼睛,自己从盘子里叉了几粒蕨菜放在嘴里,然后继续说道:“龙华工业通过这种手段想要吞并你们的食品厂,实际上也是想用一种有尊严的正当的方式来实现他们的商业价值;可是你们以为他们就没别的办法了么?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盛兴还有家中美合资的叫做‘麦德高’的冷饮公司,这家公司2000年年初的时候,就被台湾龙华给挤出了大陆市场,里面具体用了什么手段,正当的、不正当的,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你们完全可以去查。而根据你们清盛近几年来的产品经营状况,恕我直言,你们还比不过十几年前的‘麦德高’,收入方面大部分情况下入不敷出,花的还是存放在银行的改制经费和借贷,很多时候还会拖欠工人的薪水;而产品方面,近几年来经常会出现产品质量问题,里面发现蚂蚁、苍蝇的‘琥珀冰棍’数不胜数,其他的副食和调味品也经常出现过期、或者食用后腹泻的状况。如果你们可以同意龙华的条件,你们不仅可以直接享受龙华先进的食品生产技术和专利,得到工厂改造、机械升级的机会,而且还可以拥有一系列的许可条件,并且,还能把清盛的食品打开全国的销路,在香港、澳门和台湾进行销售,甚至远销东南亚。这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钱溟等罗啸春说完,淡然一笑,直接用手捏着龙虾尾,把一条虾肉全都抓起来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嚼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嗯,过瘾……看来罗总知道的还挺多的啊。在罗总嘴里,咱们清盛就这么不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