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三年,司马懿平灭了王凌这最后一股反抗自己的地方割据势力,将北魏的曹姓王族全部迁到了邺城居住。这座武帝曹操为纪念击败袁绍统一北方并将其视之曹氏百年根本而建造的都城,没想到五十年后却成为了一座囚禁曹氏的监狱。铜雀台上厚厚尘土与台阶上随风摇曳的荒草中偶尔几声麻雀的叫声,不由得让人想起了被后世称为“才高八斗”的子建先生《铜雀台赋》中那句:听百鸟之悲鸣……只不过住在城中的曹族们此刻也许还真的不如那些可以自由哀鸣的麻雀,他们的一言一行每天都有人按时记录,汇总后,飞马传给六百里外的洛阳城中的司马相府,只要发现有一个词能表现出些许幽怨,发出声音的这只小麻雀就会从府中神秘消失掉了。也许,曹爽没想到,从他交出兵权的那一刻开始,历史遍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一页上开端的所有文字都是在为后面的三百年做着必要的铺垫。
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这次讨伐王凌会如此兴师动众,不但祖父、大伯、父亲全部出动,同时调动了虎贲铁甲军5万人包围了寿春,连我这个离弱冠还有5年的小孩子也要随军出行?祖父说,我们司马家的男人,是不能问这种问题的。尤其是你,如果你没有勇气活下去也就罢了,如果你希望能够活下去,每日只有三件事必须要做,读书、习武和骑射。读书可知古今,度人心;习武可让人精满气足;骑射关键之时可保我性命。祖母因此每日必督促我们孙辈完成这些功课,累呀……所以出来也好,正好就当是野游了,哈哈~只不过,这王老爷子太可笑,八十岁了,还要谋反!?我问祖父,为什么呢?祖父说,所以叫你好好读书,你读懂了王莽为什么会有一个“安汉公”的头衔也就懂了现在的王凌为什么会谋反,只希望以后你能够将祖父我以一个胜利者的名义刻在竹简上,也希望你能够被你的孙子以一个开创者的名义刻上去……开创者?什么意思?司马炎在问着自己。
司马炎有这种疑惑很正常,十天前,平定王凌的大军回师,行至汝南,并没有像以往每次东征后北上许都,再返回洛阳,而是派随行的大伯司马师率主力走了这条路线,自己却和祖父司马懿只带了三千近卫来到了南阳。只不过,这次,祖父并没有像他经常那样骑着高头大马,而是坐在了马车里,时不时从车中传来急促的咳嗽声让只有十五岁的司马炎隐约感到,也许祖父无法再带着他去洛阳郊外去射猎了。刚进入南阳地界,司马懿就让司马炎命令三千近卫原地扎营,自己只带了司马炎和跟随自己二十几年的十二名贴身门客驾车径直向城西奔去。
祖父,只带这点人会不会不安全,毕竟天下还不太平。
怎么,安儿,怕了?
没,我只是担心祖父您的身体。司马炎上下嘴唇咬了一下
没关系,安儿,是啊,天下还不太平,国家还分成3块,祖父我杀了那么多人,曹氏被我杀的杀,押的押,他们的门生故吏又那么多,你大伯现在应该刚离开许都,到洛阳还有3天的行程,万一这时候有一队死士结果了我们,朝中那些老臣难免不动心思。
司马炎听着祖父的话,没敢答言,坐在马上右手却挽紧了缰绳。
松开吧,安儿。
嗯?什么祖父?司马炎一愣,因为车子的窗帘一直挂着,他不知道祖父在指什么
我说松开缰绳吧,没事的。车里传来了缓缓地音声
司马炎很震惊,他不知道祖父为什么没有看遍注意到了他的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和自己都没太察觉的心理活动。
你还小,有些紧张很正常。
声音还是那么慢,但确实如此清晰,就好像一柄小锤,正好能叩响人心中那面小鼓,让你听得如此清晰。
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因为这里是卧龙岗。
已经是四月了,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随行的近卫都已经换上了单衣,不过在车中还是放着一个小火盆。车速是那样的缓慢,以至于骑马只要一顿午饭就能走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转过一座高岗,车队在一处田园庄宅前停了下来。庄宅前有一条溪水,一阵清风吹过,随风落下的春花随着流水漂向了远方,水上有一座竹桥直通庄宅前的柴门,柴门看上去已有些陈旧了,但并不衰败。
司马炎拉住缰绳,眼神扫视了一下,回头恭敬地向车内问道:祖父,是这里么?
“嗯”。司马懿只应了一声。听到这一声,司马炎赶紧翻身下马,旁边的一个近卫已经将一高一矮两个板凳在车门前放好,另一个内卫站在车前,随时准备打起车门的薄锻丝绵车帘。司马炎站在车旁等待着搀扶他的祖父。
车帘动了一下,内卫立即伸出手,缓缓将车帘打起,生怕速度太快所产生的风会吹到车内人,摆凳子的侍卫趁车帘刚刚打起,轻轻将小火盆取下车,不让炭灰飞散出来。司马炎同时伸出双手接住了一只布满皱纹干瘪的手,慢慢将他搀下了车。
司马懿的动作很慢,每个动作都好像一只千年老龟所迈出的缓慢一步。
都留在原地吧。司马懿慢慢说道,十二名内卫全部低头表示接受命令,之后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安儿,扶我过桥。司马懿扫了一眼司马炎。
诺。司马炎小心的扶着他的祖父随着落花缓缓走过了那座朴质的竹桥,停在了柴门前。司马炎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挺着本已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