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凄凉片片,晚霞红如鲜血,昏暗的天渐渐下沉,尖利的冷风从皮肤上一刮而过,似乎要揭下人的一张皮。
兼程赶路,行路的人已是疲惫到了极点,道上停下步子休息喘气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哪管道路肮脏,黄尘裹体,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路边,惨白了脸而提不起一点力气再动动脚,仿佛要将自己埋在这无根无依的天地间。
拥在风尘满面、一身倦累的难民中,乘马而行的傅干紧紧地锁着眉头,他们的行进速度太慢了,一日才不过二十里。
而他清楚地知道,迷当一定会遣将千里追袭,如果继续迟缓前行,说不定哪个时刻,羌族大军就会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大家加把劲!”随军斥候策马在人群中来回奔跑,挥舞手臂不停地给难民鼓励,可累得面色惨淡的难民们全都恹恹的,勉强能走的几乎是四肢着地,慢慢地爬行。
“公子,太慢了。”护羌校尉夏育实在忍不住,转首对傅干说。
傅干也很无奈:“百姓一路从汉阳奔逃在此,疲累太甚,强而行之也无济于事。”
“末将担心。”夏育忧心忡忡地说,“我们还未进入雍州,羌人便来了!”
傅干一叹:“我也担心,但也许没有那么快吧……”
他其实也不能确定,东羌王迷当令羌将俄何烧戈起兵五万攻打汉阳,傅燮闻讯,急令长子傅干及护羌校尉夏育护送汉阳百姓前往雍州避难,算算日子,他们已经离开汉阳已经半余月了。
夏育满脸愁容地回过头,峭寒的风从地平线的尽头旋转而起,大片灰色的云团被夕阳染了瑰丽颜色,一行飞鸟衔着流逝的霞光振翅远去。
天地一派夕阳西下的平静。
蒙蒙夜雾犹如歌谣缓缓地将他们包围,夏育莫名地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听见细细的声音从某个地方悄悄发出,仿佛是瓶口泄漏的流沙,当他凝神细听,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嗡嗡地灌入耳中。
“不好!”他神色大变。
“怎么?”傅干见他面色悚然,心里竟是一跳。
脉脉余晖缓缓流向天边,而在夕阳最后的光照里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流动线条,地面开始逐渐加强的颤抖,呼啸的声音犹如排山倒海,仿佛江河倒涌,天地为之色变!
“是羌军!”夏育的声音微带着颤抖。
傅干一扣剑柄,他又紧张又烦躁地叹道:“太快了!”
“羌人,是羌人!”起初有些呆愣的老百姓反应过来,不管有力气还是没力气的,都尖叫着四散逃奔。
一声嘹亮的清哨高遏行云,本把头颅低低压在马腹的羌兵霎时都抬起身体,右手整齐地一挥,无数片刀光刺穿了昏暗的天空!
“杀!”异口同声的呐喊震耳欲聋,随着黑色狂潮的逼近,那口号也越发响亮,在耳边鼓鼓撞击。
不知是谁第一个落刀,但见鲜血飞溅,被砍烂的半边身体滚向了路边。
人群中似被扔了一颗炮仗,炸得他们疯狂逃离,可哪里躲得过战马的速度,才跑出去三四步,便被锋利的钢刀削掉了脑袋。
更多的人被砍倒,旷野上的尸骸多了起来,且都不是完整的,这里一颗脑袋,那里一只手臂,左边两条大腿,右边一截肠子。
羌兵仿佛把这里当作了屠宰场,见个人就挥刀砍下,百姓混在军队中,他们也分不清谁是士兵,谁是老百姓,还道是乔装的军队。
五千汉军早就被几万百姓拆得四分五裂,此刻首尾不能相顾,阵形也排不起,一队队慌慌张张地冲上来,都被骑兵的锋利冲击逼得退后。
四边的难民纷至沓来,羌人四面横扫,由于难民太多,羌人的阵形根本派不上用场,加上杀得兴起,哪管什么兵法阵法,只顾横冲直撞。
傅干被惊慌的人群挤得前后不进,他费力地拔出长剑,还不曾来得及去看夏育,便有一乘轻骑驰骋,马上羌人大约认出了此人是汉军将领,钢刀一挥,当头就劈砍下去。
根本无暇思考,傅干举起长剑迎上锋芒。
“当!”兵刃相接,迸得火星子乱飞,那羌人或是想捉活口,没有下狠招,倒被傅干的回击拼得骨骼发颤。
两人都缓了缓手,傅干深深呼了一口气,那羌人却不容他多想,一手挥剑,一手挺烁,双兵齐下,如合拢的死亡拱门劈向傅干的头顶。
傅干向后一仰,战马受了惊吓,马头一昂,马身像滑梯般向下急速倾斜,他竟从马上直摔了下去。
幸而这一摔,那羌人的马槊收不住势头,竟直插入地里,因力量太刻间却是拔不出来。
羌人索性弃了马槊,一勒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对准傅干的脑门威胁性地压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傅干拼了全身之力,身子向后一仰,双手持剑狠狠扎中马腹。
顿时一股浓稠的鲜血涌出,战马哀嚎着软了下去,那羌人未曾提防,头朝前摔了个四仰八叉,傅干趁机急趋上前,一剑刺穿那人的后脖颈。
待他抽剑之时,“当啷!”那长剑却断成了两截,原来是用力过猛,剑身竟承受不起拼刺力量。
他不得已丢掉剑柄,抹了一把脸上的热血,左右看了看,四围的尸骸堆得越来越多,无数片刀光在天空交错拼刺,凄厉的惨叫声与沉闷的喷血声碰撞在一起,搅乱了这傍晚的世界。
一骑如闪电飞奔,夏育在马上狂呼:“公子勿惊,夏育来也”
三个骑兵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