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侨问:“牛叔你刚才看见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瞎喊个啥啊?”神农摸摸自己的两根牛角,目光微黯:“喊我叔,别喊牛!”
唐侨从善如流改了口:“大叔你刚才看见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神农察觉面前的两人心地还不错,遂实话实说:“这些年见过我的人都将我当成妖怪,都想烧死我。他们又不听我解释,我只能一个劲跑。”
“别看叔如今是这模样,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的。”太久没个能跟他唠唠嗑的人,神农不由把心事泄|了底,回忆慢慢浮出脑海。
“那是十年前一个寒冷的早晨,那时我还是我们部落里最厉害的小伙子。当时正是冬天,鹅毛大雪哗哗得下,好些动物都冬眠了,有时在风雪里跑一天才能逮到两只兔子,肉还柴,不好吃。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也抓不着鱼。”
“我饿得不行呀,饿得抓心挠肺的,寻思着得找点什么填填肚子。”神农说到此处,饕餮忙不迭点头,忍饥挨饿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神农接着道:“然后啊,我就在家门口摘了几棵野菜,又扒了两块树皮,就那么随手摘的,和着几颗土豆煮了一锅汤。汤那个鲜啊!虽然绿了吧唧可还是挺好喝的,还很有饱腹感,我喝完一锅汤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可我醒来以后不得了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出了门以后更觉得不对劲,以前想着法想嫁给我的姑娘们都惊恐地看着我。我寻思着不对劲啊——难不成我今个儿特别的帅?”
“结果没一会儿,族长和祭司大人都赶来了,带着几十个族民拿着骨刀对着我。先是围着我喊打喊杀的,等我们对了两句话,族长一声哀叫:‘赤那你咋变成这样啦?’”
“我想不明白啊!我就睡了个觉怎么都不认识我了似的!我接了一盆水照了照,一个晴天霹雳哐叽把我砸懵了——我长出了这么个牛脑袋!”神农摸摸自己的牛头,苦笑道:“若不是念着旧情,我就被族人当妖怪烧死了。”
“我们部落的巫师跳了三天的舞,得了上天的指示,他跟我说我吃下的某种草是一种毒草,会让人变化成奇怪的样子,部落里也有人长出了鸟爪或者猪鼻子——遮掩一些也能瞒得过去,可我的牛脑袋瞒不过人啊。”
“唯一庆幸的是这毒不是无解的,头一回吃会中毒,第二回吃就能解毒,就能变回原样了。”
“但我死活想不起来那天吃了几种草,都是什么模样了。当时就那么随手一摘,我没想那么多啊!”
“部落里的人都把我当妖怪,见了我就远远绕着走,我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呆着。于是我从部落出发,尝遍百草,只想找到当年吃下的那种毒草。”
“你们一定不知道我这十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提起多年心酸,神农虎目含泪:“路上见到的所有树叶树枝树皮树根花瓣草茎我都尝过,吃了吐吐了吃,吃完又得吐,吐完还得吃,最多的一天中毒七十二次!”
“每吃过一种草|我就把它的外表画下来,并写下这草的功效。可我找了十年,吃了千百种草,也没找到我当年吃的那种草!!”
此后的半个月唐侨帝君就跟着神农一起走了,陪着他去找当年吃过的那种草。神农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吃到毒草的频率十分之高。再加上吃下去的东西得有一定的消化时间,不会立马反应,所以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一行人走着走着,神农忽然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咣叽一下倒地了;
要么走着走着,他忽然转了个向,朝着路旁的大树一脑袋撞了上去,一下一下狠狠撞着,两根牛角都被撞歪了,痛苦地嘶声哀嚎:“我不是老牛!我也不是妖怪!”
要么忽然抱起饕餮,流着口水一脸痴汉笑:“媳妇,你咋胖了这么多哟?”
要么突然撕裂了自己的衣裳,赤着结实的胸膛仰天呐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刺不刺激?吓不吓人?这还是间歇性发作的,没有一点规律可循,唐侨快要吓死了。
可神话中也没说神农最终变回了人形,再加上听到帝君说神农是吃了断肠草而死的,谁知道路边哪棵草是断肠草啊?
唐侨每天战战兢兢,每日三餐都跟踩地雷似的,时刻关注着神农的反应,生怕他一下子就肠穿肚烂了。
毒草的危害甚大,导致神农天天拉肚子,他经常走半道上就往小树林里钻。唐侨和帝君只好对视一眼,只好默默等着。
在与神农的相处中唐侨总结出一个定理:在很长一段时间离群索居之后,再闷骚的人都会具备话唠属性。盘古如此,女娲如此,神农也变得越来越爱说话了。
连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他都说个不停,时不时一声吆喝:“你俩站在上风口啊!别让我给熏着!”
“其实今天中午那草还挺好吃的,甜丝丝的味儿还不错,生吃也好熬汤也好,唉,可惜是有毒的。”
“哎哟药丸!中午我吃的那种草长啥样来着?我忘了可咋整啊!难不成我还得吃一遍?你俩还记得不?”
帝君叹口气,答:“记得。”
唐侨没良心地捂着嘴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存量里匀出了一卷纸。
帝君深深吸一口气,闭住气走进小树丛给拉肚子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