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伙儿都僵着不动,刑鸣脸色冷下来:“我说了,一起来。”
一桌人被生生逼着喝下这一杯,老陈仍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刑鸣喝干了第三杯五粮液,微微一勾嘴角,以一种特平静无波的眼神又扫了大伙儿最后一眼——外漫长,孙伟羞愧得脸红,阮宁紧张得冒汗,唯老陈手握胜券,气定神闲。
还是转身走了。刑鸣大步向前,头也不回,擦身而过一只珐琅加彩的落地大花瓶,一抬脚就把它踹倒在了地上。
花瓶“咣”地碎了,服务生闻声而来,刑鸣一眼也不看她,只以拇指一指身后老陈那桌:“记在那桌的账上。”
阮宁跟着刑鸣走出粤之轩,一直颠儿颠儿地追在后头,喊他,老大。
刑鸣没回头,只给了一个字,滚。
“老大,”阮宁锲而不舍地追着,喊着,“你也别怪孙伟他们,碍着老陈的淫威,谁也不敢不去。”
刑鸣转过脸来,又冷又静地望着阮宁,问他:“你为什么不去?”
阮宁笑得三分谄媚,七分娇羞,伸手去挽刑鸣的胳膊:“我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鬼——”
刑鸣不客气地将他一把搡开:“我要听实话。”
阮宁挠了挠头皮,直勾勾地盯着刑鸣的眼睛,半晌才吐露实情:“我倒是想去,可那边缺啥都不缺助理。”
“嗯,这就对了。”刑鸣竟不生气,看似还颇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招了招阮宁,“过来,咱们再去喝一杯。”
刑鸣拉着阮宁又在国茂底层的pub喝了几杯,阮宁晚上本来约了女朋友看电影,可电影都快开场了,他却脱不了身。刑鸣是他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要喝酒,他既不敢拦,也拦不住,就这么支吾着犹豫着,刑鸣已经喝干了整整一瓶。
“老大,不值当为那帮孙子们生闷气,呸!一个个的重利不重义,区区一个老陈就把他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酒还没喝过瘾,就有人过来套近乎,问说,是不是《明珠连线》的刑鸣?
刑鸣伏在吧台上,把脸埋进肘弯里,佯作自己喝多了。
他酒量还凑合,几杯黄汤撂不倒,但胃一直不行。这得赖他的饮食习惯,他是那种拼起命来就不吃饭的类型,经常三餐并一顿,随意把自己填饱了事。这会儿白酒和洋酒在胃里一通搅和,整副身体都烧了起来。
刑鸣一直低埋着头,在肘弯里藏着自己那张还算挺知名的脸。他知道自己这会儿瞧着多糟,丢不起这个人。
来人纠缠了一阵子,没得到满意答复,嘀嘀咕咕地走了。阮宁刚吁一口气,又老远地看见一个人——虞仲夜恰巧也在国贸谈事情,似乎也看见了他。
“虞叔!”见虞仲夜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阮宁立得笔直,毕恭毕敬。阮宁比刑鸣还小两岁,平日里自然跟着台里一些年轻人管虞仲夜叫“虞叔”,也基本从没被搭理过,他料想虞仲夜不认得自己,赶紧自我介绍:“虞叔,我是新闻评论部的——”
“你是刑鸣的助理,阮宁。”虞仲夜说出阮宁的名字。
被台长点出了名字简直不亚于被皇帝临幸,阮宁受宠若惊,结结巴巴,指了指伏在桌上的刑鸣:“虞,虞叔……老,老大他喝多了,叫不醒……”
虞仲夜打断阮宁:“这里没你的事了。”
阮宁如释负重地走了,还没跨出pub的门就赶紧给女友挂了电话,刑鸣依然半醉不醒地伏在吧台上,以手捂着胃部,身子蜷成一团。他突然闻到一阵混合着烟草气息的香水味,然后感到一只手掌摁住了自己的头顶。
那只手出奇的温柔体恤,停留片刻,那修长手指便插进了他的头发里,揉了揉。
第7章
刑鸣坐上了虞仲夜的黑色奔驰,他有点吃惊,以虞仲夜的身家与身份来说,奔驰实在是太过低调的车,怎么着也该是能在长安街逆行的红旗l5,或者顶配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
“去哪里,捎你一程。”虞仲夜说。
“老师,能不能去你那儿?”刑鸣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机会主义者。所谓机会主义,就是能成王不为寇,就是只瞻前不顾后,就是哪怕一线生机都得死死攥着,不撒手。
眼下老陈亮着杀器咄咄相逼,虞台长就是他唯一的生机。
虞仲夜短促地笑了一声,跟司机老林说,开车。
车刚驶出一条街,刑鸣突然猛地拍打车门,对老林大喊:“停车!”
虞仲夜没发声,老林没敢停,只是减了车速,结果刑鸣自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被颠得想吐,但宁可跳车折了腿,也断然不敢吐在虞仲夜的车上。
胃里翻江倒海,刑鸣刚把脸凑近街边花坛,便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吐了,吐得满嘴胃液胆汁的涩与苦。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刑鸣掏出手机看了看上头的号码,继父向勇。
迟疑了十几秒,还是接听起来。
向勇问:“我跟你妈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明珠连线》,可今晚上怎么没有啊?”
刑鸣解释:“年后节目调整,暂时停播两期。”
“你妈去你们台的官网看了看,说是原来的主持人回来了?那《明珠连线》你还主不主持了?”
“在《明珠连线》干了快一年,新鲜劲过了,台里给我了一档新节目,我求之不得。”刑鸣继续不轻不重地解释,明珠台的官网已经出了公告,《明珠连线》的主持人又换成了庄蕾。估摸着也是虞仲夜令台里给刑鸣稍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