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垂首道:“陛下谬赞了。”
阮岚回忆道:“可我记得,祭天前是要在斋戒宫中斋戒三日,而非在途中斋戒,而且以往祖辈祭天都是去泰山,鲜少来嵩山,为何此番会来嵩山?”
尹辗答:“嵩山离得更远一些。”
阮岚想起,尹辗一开始在鬼宅之时,提起此次祭天的地点,好像也这么和他说过。
——“嵩山离得远些。”
尹辗接着说道:“若和原来一般是泰山,能去寻你的时间,便少了。”
对方话音刚落,阮岚立即感到自己的脸上发胀发烫起来。他看着尹辗,心中难免又想起玄墨道长方才和他说的——尹辗已被生生剖出了两根肋骨。
口中却依然是:“陛下,你怎么——此间路程相差上百里,陛下可知这一路下来,要多耗费多少财力?所经之地,又有多少百姓停业罢农。陛下怎能因一己之私,做下如此劳民伤财之事。”
尹辗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夸大之词信手拈来:“这一路来,随行百官因斋戒省下不少口粮,较之以往,还盈余许多;此外,卫嫔之死,以及之前宫中刺客一案,涉及人员甚广,难免和朝廷势力纷争有瓜葛,保不好便是关乎国家存亡之事,不寻你回来,线索便断了。这如何是一己之私?”
阮岚素来机敏于常人,没被尹辗这一席“关乎国家存亡”的套话绕进去,他义正严辞地反驳道:“那陛下也无需亲自来寻我,干脆让暗卫抓我回京便是。”
“若是暗卫真能抓得住你,我便不用亲自出宫去找你了。”
“你……”
阮岚心想:尹辗这一句话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但倒是有些道理,毕竟齐莫轻功了得,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只要有齐莫在身边,寻常暗卫的确难以近身。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言,气氛也骤然变得尴尬起来。
好在张总管很有眼力劲儿,他从手上提起一件衣服,对阮岚道:“大人,奴才也替您拿来了素袍,大人赶紧穿上吧,等过了明晚就好了。”
由于要去嵩山,若是按照原来计划的时间出发,便无法在选定的黄道吉日那一日祭天。因此,不但出发之日需提前,就连斋戒日也被尹辗直接改到了在途中进行。
不止皇帝要斋戒,随行百官与侍从都需斋戒,到明晚为止。
阮岚一边换上衣服,一边问尹辗:“不知我何时能去找卫将军?”
被人诬陷的感觉实在太为糟糕,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卫将军面前澄清事实,为自己洗刷冤屈。
尹辗敛了神,剑眉星目中像是藏进了月光:“我方才已经遣人去寻他,问他何时有空闲。”
“卫将军如何回复的?”
“今晚。”
阮岚蹙眉:“那今晚、我——”
尹辗看出他心中慌乱,便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我会在一旁护你。”
……
三人一同走到另一座更为高大宽广的营帐前。这便是卫隆将军的住处。
帐前的侍卫一看到尹辗便直直跪地:“参见陛下。”
“卫将军可在?”
“回陛下,卫将军说了,如果陛下前来找将军,可以直接进去。”
尹辗回头用眼神示意张总管,让他现在门口候着,然后又对阮岚说:“随我进去。”
阮岚跟着尹辗进了营帐,当即有一盏茶碗向阮岚这边快速飞了过来。
尹辗一手接住。
谁知里面盛的竟是滚烫的热水,已经沿着碗边流了出来。尹辗便立即撒了手,但掌心的皮肤已然被热水灼伤了。
“怦”得一声,茶碗碎落在地。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只手便是前几日被鬼宅那一撮毒粉侵蚀受伤的那一只左手。
“陛下。”阮岚连忙上前扶住了尹辗的手臂。
“皇上!”卫将军也跟着叫了起来,他奔至二人面前,自责道:“都怪老夫!”
尹辗却收回那只手,一脸镇定,道:“只不过是被树枝划破了皮罢了,方才发生什么了?”
“……”阮岚在一旁不语。心想:尹辗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被卫将军打伤,按律,这可是要治罪的。可眼下尹辗这般说辞,那么定是要卖卫将军一个人情了。
卫将军一听,心中便知晓尹辗是想“小事化了”,他便也退了一步,不再对阮岚喊打喊杀了,只说:“陛下为何要这般护着他!”
尹辗劝说道:“哎,将军莫要动怒,此事之间其实大有隐情,朕带阮岚前来,便是要与将军说明其中蹊跷之处。不然,哪怕是将阮岚杀了,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卫嫔在天之灵也是无法安息啊……”
听见“卫嫔”二字,卫将军眉间蓦地肃然起来:“如此说来,这小子并不是杀我女儿的凶手?”
尹辗言语间透露着稳重自信,看上去似是对这一定论十拿九稳。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阮岚并非凶手。”
卫将军看到皇帝这般保证,心中难免有所松动。紧接着,他便打量起站在尹辗身后的阮岚来。
“既然如此,老臣有事想单独问他。若他所言真能说服臣,便不会再怀疑他。”
单独……
尹辗向后望了阮岚一眼,只见阮岚面色淡定,出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说明一下:1、古代皇帝不可能总是去祭天的 2、皇家大场面出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北京到嵩山。只是剧情需要,而且我这个文又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