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平十一年起,大宁的水利兴修持续了近二十年,耗费了大宁几乎四分之一的国库收入,后世也有陆陆续续的修建,但坚实的基础却是在这二十年中打下的,工程修建完工以后,沟通了南北水系,方便了水路交通,各地的商贸往来更见频繁,最重要的是这些水利工程灌溉了从丹北到蕴南的大片荒原,为大宁增加了数万亩良田,在很多年后,历经诸项变革的大宁,国力大盛,一跃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时,后世的人开始感叹那个早已经远去的王爷是多么的高瞻远瞩,计谋深远。
景平十一年临近末尾的时候,当朝唯一的公主南宫青止出生,她也是景平帝和皇后最后一个孩子,此后皇室再无所出。
景平十二年三月,皇上在瑶光殿为青止公主举行了盛大的百日宴。
当夜。
“小槿,今天是什么醒酒汤啊?怎么喝完了头感觉更晕了?”南宫静深揉着额头靠在床边,喝过小槿亲手端来的醒酒汤,让人只想打瞌睡。
容槿将喝干的药碗递给下人,扶南宫静深躺下,“和往日一样的,只是加了一点安眠的药草,晚上可以睡得安稳点。”
这句话原也没什么错处,可南宫静深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疑有它,他握住容槿的手,笑道:“小槿,你看今天咱们的青止表现多好,瑶光殿里那么多人,她一点都不怯场,咱们的青止以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公主。”
容槿坐在他身边,说道:“青止这么小,哪里能看出什么来,了不得什么的,我也不奢望,只盼望着她品行端方,能快快乐乐长大,然后为□,为人母。”
“青止才三个多月,你想这些太早了,孩子以后你慢慢教就是了,你教出的孩子总不会错的。”
容槿道:“景止和行止今年十二岁了,是非对错是能懂得的,我也不是十分担心,就是宁
止,他还不到六岁,谦止也才三岁,青止就更不用我说了,他们这样的出身,众星拱月一般,身边不缺人巴结逢迎,加上宫中子嗣不多,老祖宗和母后那边肯定也会颇多宠溺回护,你就不要再骄纵他们了,我还是那句话,孩子长大后能有大的作为,我为他们高兴,如果没有,我也不在乎,但他们如若失了品行,这是我不愿意的。你要时时约束告诫。”
眼前的景物时断时续的,意识即将要沉入无边的黑暗,南宫静深甩甩头,勉强打起点精神对容槿道:“小槿,你今天是怎么了,累了一天了,先歇下吧,有话留着咱们明天再说。”
容槿微抬头,眨眨眼睛,“不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要回临央去了。”
“临央?”眼皮沉重地不像话,南宫静深努力了好几次才睁开,他这才注意到容槿一直穿戴整齐,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临央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容槿没说话。
“那什么时候回来?”现在老容亲王和皇伯父常年住在临央,小槿每年都回去几次,他从不曾阻拦过,为什么这次这么突然?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考这些,黑暗正在慢慢侵蚀着他仅存的一点清明。
“以后就不回来了。”
南宫静深皱眉,伸过去的手落了空,“你说什么?小槿?”
容槿躲过他的手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千种情绪,万般心思,重重的沉淀下来,眼中只剩了一片淡然,宛如第一眼相遇时陌生的淡然,“父亲们犯下的过错,我已经尽力弥补,虽然不知是否能抚平你的幼年丧父之痛,但十三年的时间,五个孩子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世间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如果开始是因为不知情而被蒙在鼓里,那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南宫静深恐怕早就想找容王府报杀父之仇,我不杀伯仁,却不能否认伯仁是因我而死。“你恨我父王,也恨我爹,是他们的原因,才致使瑜亲王为大长公主所胁迫,最终战死在北疆。”
“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意外的,南宫静深很平静,没做任何辩解就承认了,知道父王过世真相的时候,他恨皇伯父,也恨容熙,可皇伯父对他有教养抚育之恩,他不能下手,所以他多年来暗中筹谋,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容熙和南宫溪岚为父报仇,初见那日,他便知道那个青衣少年是容王府的世子,那天陡然失序的心跳是一刹那的心动还是预感到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有
想过,如果有一天容熙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世子被自己压在身下会作何感想,暴跳如雷还是备受羞辱?可笑的是,在瑜王府的日夜相处中,先陷下去的反而是自己,也许从一开始,报仇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到的一个接近和得到容槿的借口,要不然他怎么去面对九泉之下受尽逼迫而死的父王。“喜欢上的你的时候,我就决定放弃向你父王复仇。”
“我知道,只是想在离别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你以后也不必忧心这个,承你多年照拂,今日一别,各自珍重。”容槿说完,不再多看,已然准备离开。
“小槿……”南宫静深用尽所有的力气,但喊出的这一声却极其微小,并没有传出多远,再看去,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但人已经撑不住昏睡过去了,所以他没看到容槿再次回转。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就什么都好了,以后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孩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