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然你看我是能飞还是怎么的?
“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吧。上完香我们就回利南,很顺路。”
乔奉天愣了一记。
他和郑斯琦的关系,虽不是陌生,但也不至熟识,碰巧是见面了可以打招呼又不知如何打招呼的尴尬阶段。一路同行,看起来还不是很合理。
“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去就——”
“我的意思是。”郑斯琦推了推眼镜,笑了笑“你在车上,可以帮我们指指路。”
又是那副看起来滴水不漏的温和微笑。
月潭寺这座古刹,翻修至今,乔奉天还没有来过。一是不信这个,二是回郎溪的时间也的确不多。
乔奉天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四周高大而连片的茂密香樟。樟树的顶冠像蒸腾开的一朵硕大蘑菇云,四下伸展繁衍,绿缛常青。车子一迳行入窄路,陡生误闯密林的错觉。
临着一线清溪,在这里落一座古刹,不得不说,前明的信徒很是熟稔关于“静隐雅朴”的禅意。
“咿啊!”
郑彧猛扎扎喊了一嗓,吓得乔奉天和郑斯琦同时偏头看,齐声道:“怎么了?”
“牛奶漏了……”
郑彧皱着苹果脸,颇是懊恼的低头看着自己被奶渍浸湿外套,手里还紧攥着奶盒不放。
乔奉天忙接过奶盒往边上的纸兜里一塞。郑斯琦从副驾驶拿了盒抽取式的面巾纸,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歉:“麻烦你,能不能帮枣儿擦一下,我腾不开手,谢谢了。”
“行了拿来吧。”把纸巾盒一接,扬手利索地抽了七八张,先是往衣服上贴狗皮膏药似的啪啪啪贴了三四张,又其中把一张折成方正小块儿,轻轻地往郑彧嘴巴上抚去,“抬一点儿头,帮你把下巴擦一擦。”
郑彧很配合地乖巧抬头,倒是被乔奉天的手指给冰了一下,“噫”地一声轻轻颤了下。
“冰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乔奉天手递回嘴边哈了口薄薄的热汽儿,又伸过去拿掉了衣服上吸满牛奶的纸巾,“我小心点,碰不到你的。”
郑彧笑起来摇摇脑袋,“没关系没关系。”
是个漂亮可人的好孩子。
应该有个温柔善良而知解人意的好妈妈。乔奉天突然跳脱地想到。
郑彧又突然伸过来两手把乔奉天的一只,牢牢一包,“我给叔叔捂一捂。”
到了月潭寺的门口,发现大年初一的香火客居然很意外的不少。大约都是上赶着来讨新一年的好彩头的。
寺宇正门古朴方正,青瓦红墙,一左一右摆了两只白玉小狮子,嘴里叼着锦绣球。正中的大门两进,门槛约有小腿高。从门里往内看,四方的天井洞下端放了一只横长一人的香鼎。鼎里插得密密实实几乎不留空隙,不熄的紫檀香还在青烟缕缕。
郑斯琦把票给了乔奉天,让他先领郑彧进去,自己去找位子停车。
等乔奉天看个青袍的女僧人撕碎了两张票的票根,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低头问牵着自己手的郑彧。
“你是不是和你爸爸一人一张票?”
“对吖。”
“他把他的票给我了……”
“啊?那我爸爸不进来了嘛?”郑彧一下子有点着急。
“不会不会。”忙安抚她,“就是,就是要掏钱了呗……”
月潭寺内的风景,倒真的不负一场舟车劳顿。
寺内的院子虽不很大,但胜在格局规整,宝殿清净幽雅,来往的香火客也是诚心实意的,安安静静地上香,安安静静地叩拜,几乎没人喧嚣吵闹。
回廊边植了一株高大银杏,时令过了,已经秃了;边上又植了一株几人难合抱起的菩提树,郁郁菶菶,繁茂森森。最引人注目的是,上面密密匝匝挂了很多红绸,红绸上写了黑色的小字。
乔奉天被吸引了,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红绸迎风舞动。
“给。”
郑斯琦进来了,接过郑彧的手,递给一只红烛,一把香。
“来都来了,信不信,都拜一拜吧。”
乔奉天看看香烛,又看看郑斯琦,“我、我没拜过这玩意儿,我不会。”开理发店连关公都没供过,更别提菩萨大佛之流了。
“我教你。”郑斯琦指了指蜡烛,“你在香鼎那里取火,点上你的蜡烛,再用蜡烛燃了你的香,拿香对着天井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拜三下,再把香插进鼎里,就可以进去拜菩萨了,但进门不要踩到门槛,拜的时候也要手心朝上。”
七拐八绕说了一通,乔奉天觉得分外复杂,“你怎么这么熟练……”
“书里说的。”郑斯琦笑笑,“纸上谈兵,还真没实际操练过。”
因为烧香的缘故,寺里蒙着一层稀薄的淡紫色的雾气。人的轮廓在这样的客观条件下,既无端端显得肃穆,也显得模糊虚缈,带了一层空幻的味道。
郑斯琦并不真的专注于烧香,而是把香交给了郑彧,看她小心翼翼捉在手心,谨慎地跨过高高门槛,扶着她俯身叩在圆圆的蒲团上。
乔奉天倒是真的想拜一拜,可等真的叩下去,脑子又一片空白,乍不知许什么愿好。
谋财谋爱,求子求福?
每一个都是再惯常不过又合情合理的祈愿,但乔奉天却觉得奢侈。
生而为人,没有归属和认同,就像没有原点。
这既不是一种物质,也不是一个观念。而是漫漫人生路里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