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摇头,“没有,他才进市里工作,做的临时工,没签长期合同,也没有五险一金。”
“啧,你瞧瞧,要有医保你们能给报销下去一半。”
这是在暗示医药费。乔奉天抿了口水。
倒也确实,手术费医药费住院费,杂七杂八林林总总都加上,绝不是个平平淡淡的小数目。医生救人是工作天职本分,同样是凭本事的生计手段,通知缴费,无可厚非。
乔奉天只觉惭愧,“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缴费这事儿我记着在,我会及时缴的你们放心,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耽误了,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我一定会把费用缴齐。”
“哎这个不急,这个不急。你们回去商量商量怎么安排后期病人的照料问题,这个是关键,这个大头一定要好好做准备,努力攻克。家属配合的好,医院工作才好做,病人也才能越早恢复健康,你说是吧?”
出了利南市委后门,一掏兜,才发现手机今儿早就电池耗尽关了机。打不出去没事儿,怕重要的电话进不来。最首先怕的就是那个刘交警有什么案情通知。
乔奉天进了家粥店,要了份独人的茶树菇砂锅粥,找老板要了一个板砖大的充电宝。匆匆忙忙开了机,信息嗡嗡嗡蹦出来一二十条。
乔奉天挑了了靠窗的拐角,动动手指,一路一目十行扫过去。
三个bluded约炮聊骚的,五个中国移动的,两个淘宝广告的,正经来电,只有四个杜冬的,和一个郑斯琦的。点开看了下未接通话的来电时间,晚八点四十五,两个小时前。
乔奉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回。
郑彧在房里写字儿,郑斯琦则在书架边支了一台单人的奶茶色绒面沙发。教案备好,不至那么紧赶慢赶,也能再多读几簿书。接到乔奉天的电话时,膝上正摆着一本《朗读者》,一位德国法官,本哈德施克林的作品。
“恩,怎么?”
郑斯琦接电话,倒好像不大爱说“喂”,通话姿态,始终给人准备充足的泰然印象。
“你……你给我大的电话。”你跟我说“怎么”。
“估摸着你到医院,想问问你情况,结果是关机。”郑斯琦翻了一页书,顶了下滑脱鼻梁的眼镜。
“醒是醒了。”
郑斯琦没接话,等着乔奉天继续说。
乔奉天低头抠着桌案上一块褐色的凹处,盯着窗外利南黛蓝的夜色,“就是好像不能说话,认不得人,也不怎么能动……”
医学上的东西,郑斯琦不懂,无法闭眼装瞎强行装懂,多做不专业的解释,点着下巴琢磨良久,只徐徐道,“一切尽力配合医生就好,需要帮忙的找我。”
老板娘端了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放了个热气腾腾的原型砂锅,乔奉天偏开身子,腾出空间让老板娘把东西摆上桌,看托盘里还有小碟青白的酸笋的,掺了两朵黄绿的泡椒。
送哒。老板娘见他在打电话,就搓搓围裙,只笑着比了个口型。乔奉天回笑,拈起了碗里的温热瓷勺。
“这我知道。”
“药片买了么?”
乔奉天吹着粥,“什么药……哦,那个七五六什么的片儿来着。”
“……三七伤药片。”得,一到九差点给说齐全了,给掰扯出个乘法口诀表。
“忘了。”
郑斯琦轻轻笑,“没指望你能记得。”
乔奉天咽了口粥,“除了我自己的事儿,谁的事儿我都能记得。”
郑斯琦在沙发里换了个姿势,合了《朗读者》,伸手调暗了落地灯的亮度,挑了下眉,“哦?我要跟你说了我的生日,你也能记得,还给我送礼物么?”
茶树菇炖的很烂,很好嚼,弥在舌尖一股菌类特有的甜鲜,乔奉天捡出根大的,用筷子薄去表面的葱绿。
“记是能记得,至于送不送,要看我愿不愿意了。”
“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郑斯琦合了眼皮,问得轻轻地。
“……你什么都不缺。”
“那是我缺的没让你瞧见。”
乔奉天低头笑,短短的,如同转瞬即逝的星辰闪烁。郑斯琦听到话筒那短有细弱鼻息,便能猜到他在笑,一时也松下心弦,不过多忧虑对方的情绪。
无端,气氛异常缓和,温柔如水,通话成了一次惯常的不能再惯常的闲聊。鸡零狗碎的杂话都拿出来一一说了,既不嫌小家子气,也不嫌偷闲。
从郑斯琦明天要上的课,到课堂上有几个总带早点来吃的小男孩儿;从杜冬买房的那座黑黢黢的低端小区,到李荔准备今年就要个猪宝宝;从郑彧这几天嚷着吃不到乔奉天的饭不大高兴,到郑斯琦苦心学会了一道快手的拍黄瓜。
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正浅浅联结。
乔奉天觉出自己话语与言行的不一致,明明和主任说,自己和郑斯琦不太熟;此刻又能像是多年相识的同道旧友,时时刻刻都把反复堆叠的生活,破开袒露,一一罗列在掌心给彼此似的。
感觉太好,太妙,太不可名状。以致耳廓发烫,腕子发酸,也不愿就这么挂了机。安心感,乔奉天此时此刻是能体味的到的。
“等等回家么?”郑斯琦问。
“恩,马上从医院出发了。”乔奉天付了账,推门出了粥店,融进浓郁夜色,“医院还是不用守夜,值班护士都在。”
“再聊一路?”郑斯琦倚在靠背上,把双腿也支进了沙发。
乔奉天走在深夜岑寂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