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称作阿真的记账先生依旧头也不抬,仿佛没听到这女人在说他。
胡迟把目光从阿真的头顶收回来,看着那美艳女人笑道:“这么说,姑娘您看来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了?”
那女人夸张地笑着,另一只手虚虚掩在唇角:“公子您可真会说话,我自从成亲之后可再也没听到这小女儿称呼。我夫家姓冯,一般人都叫我冯娘。”
胡迟恍然:“倒是我看走眼了。”
冯娘听到这话,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冯娘完全和那冷脸的记账先生不同,虽不是临北城出生但是嫁到临北城近十年还在临北城开了间客栈,对临北城的大大小小事情可谓是万事皆知。
“娶亲的是知府的大儿子,嫡出的贵公子和京城杜家的偏支成了喜事,对于这小小的临北城可是件大事,知府大人慷慨散金为城内乞丐摆三天流水宴。”不知为何,冯娘说起这看似值得称颂的事情表情却反而带着嘲讽,“知府大人可是一世清廉,摆三天流水宴恐怕要吃糠咽菜了。”
胡迟只是笑着没说话。
凡人间的琐碎事情他除了扯扯红线点点鸳鸯谱也没什么能够参与的。
白忌从楼上房间里下来,就看到胡迟在柜台面前和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有说有笑。胡迟似乎对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这个梳着妇人头的是,罗家二夫人是,还有那送他小鸡仔的街坊邻居。
可能那些女人在胡迟身上都能感受到儿子的温暖?
毕竟按理说,胡迟那张看起来太过年轻的脸,没有谁能够对他有母爱之外的奇怪想法吧?
胡迟背对着楼梯,冯娘却是一眼就看到那盯着胡迟背影看的男人,忙示意胡迟说:“那位英俊小哥是公子您的朋友吧?”
“嗯?”胡迟转身,没看出白忌身上有什么不对,只是奇怪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下来。“罗信和罗秀秀呢?”
“罗信今天累了,给他带点儿宵夜回来就行。罗小姐说不饿,在房间休息不出去了。”白忌走到他身边,对看着他笑得有些轻浮的冯娘点点头,又看了眼不知何时正抬起头看他的记账先生阿真。阿真和白忌对视一眼,就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继续拨动算盘,就是手指不知为什么有些发抖。
胡迟点点头,一只手肘抵在柜台上,侧身笑着问道:“冯娘,不知道这临北城有哪家酒馆菜品味道还不错?”
“我家大厨也是有一手好厨艺,更重要的是价格公道味美价廉。”冯娘话音一转,“但若是手脚大方的,那来到临北城自然一定要去临江楼尝尝那招牌三两肉。”
临江楼是临北城最高的酒楼,四面都挂着牌子,大红砖瓦十分显眼,也省去了胡迟他们问路。
不过从客栈出来去往临江楼的那条路,也是那知府摆流水宴最热闹的地方,不仅是城内乞丐,还有一些看起来穿着打扮都并不俗的人也在其中,明明吃一样的食物,面对乞丐的时候他们依旧是面露厌恶。
倒也是人生百态并无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胡迟一路看着满街的喜庆红色,却是感叹道:“这临江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从庆安帝开始至今,这国家内的隐匿在凡人间的修士就越来越多。”白忌似乎永远都能知道胡迟没头没脑的那么一句话究竟是在说什么。“妖修在其中比人都更像人。”
“这倒是。”胡迟想到之前在客栈里,笑道,“冯娘比那只冷着脸的蛇更像是没骨头的。”
白忌看了胡迟一眼,冷淡地说:“那老板娘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你喜欢这种?”胡迟惊讶地停下脚步,“不过冯娘年纪虽然大了些,面容长相却都是上等,打扮也妖娆不俗气。就是冯娘明显对阿真有些微妙的暧昧心思,这倒是没什么难办的,不过我看是冯娘心底好像是另有……”
“不喜欢,别瞎想了。”白忌打断他,“你想吃什么?”
胡迟立刻说:“鸡。”
白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被他毫不在意地盯回去。
身为一只狐狸他想吃只鸡难道有错吗?
当然白忌是不可能说他做错了,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在他前面。
就是中途一位混在乞丐群中的化形鼠妖修抢了半只鸡腿往后跑的时候险些撞到白忌,这一幕被胡迟看了个正着,那妖修在离白忌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就好像被吓到一样险些手脚并用地爬回去,甚至蹲下身子爬到了桌子底下看着白忌瑟瑟发抖。
也怪不得刚才在客栈那条小蛇看到白忌之后会变成那样。
胡迟经过的时候扔了一枚金珠给那只敢露出一双吊三角眼的可怜妖修。
真龙血脉的威压可不是这些刚能化形的小妖修能够抵抗的。
想当初他看到帝君的时候,也是缩在剑道尊者的怀里哇哇哭。
唉,不过短短几千年后他都已经敢和帝君当面叫板了。
临江楼正好建在江边,听说那条江是引的京城护城河里的水,江水略微显得有些浑浊,但江内有一味临北城的特产名叫三江鱼,三江鱼肉嫩刺少,尤其以腹部三道白色斑纹处最是鲜美。但三江鱼却是牙齿尖利甚至能食人血肉,普通渔网对它来说毫无用处,自然捕捞困难。
而临江楼的毛老板却是捕捞此鱼的好手,并且配有秘制的酱料烹饪那鱼腹嫩肉,便成了临江楼的招牌——三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