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惊险的一幕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但他合了一会眼,实在受不住那腥臭味儿,只得摇摇晃晃爬起来,给自己和庞非收拾。
“喂,都起来啦,都起来!吃饭吃饭!”外头一个大嗓子在嚷嚷,还地敲着一面不知是锣还是什么东西,砰砰作响,恰好在经过小厢房的窗子时,重重地敲了一记。
屋内两人都被吓得一跳,险些弹起来,庞非恨不得出去捉住人揍一顿,宋然却已经揉着眼睛坐起来了,伸个懒腰,口齿不清地说:“饿扁了,是该吃饭了。”
两个出得房门,一望 ,淡淡的日影已经暗沉,空中漂浮着饭菜酒香味儿,勾得庞非的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响起来,宋然笑了,拉着他出去,先找衣服穿好,早春还是挺冷的,先头那外衫都要不得了。
外头人来人往,兵士们到处都是,端着盘子狼吞虎咽,大天井堆放着饭桶菜碗,还冒着热气。
“义父呢?”庞非塞了一碗饭菜进肚,缓过一口气来,方想起徐宁。
“唔,咱们吃完去找他。”宋然端着菜碗四周望望,恰看见徐宁身边的仆从过来,便招手叫他。那仆从跑过来,说:“大人正要请两位进去呢!”又压低了声音道:“里边有好酒好菜!”
庞非两眼发光,当即与宋然跟着进去。
只见里边正设了两席,徐宁与一众副将边吃边聊,看见他们进来,一个副将先喊道:“功臣来啦,快请上座!”
众人也一并起哄,闹得庞非怪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走到徐宁身边。
徐宁笑眯眯地说:“这是海莲城里乡绅送来的席面,你与宋然来坐,咱好好喝上一杯,也是为你庆功,为大伙儿庆功!”一班糙汉子俱高兴地笑起来,拉着两人入了座。
虽说是庆功,但谁也没有任性吃喝,徐宁他们还商定了留派人手安抚百姓,修缮城防居所,恢复秩序生产等事,一一计议妥当,众人方散去。
“这次定为你向朝廷请功,虽则不一定派官,但封赏定不会少,混个名声也好。”徐宁拍着庞非的肩膀,一脸喜气。
庞非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瞒义父,头一回杀人,我也怕得很,现在腿还是软的。”
“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你!带兵打仗就是这个样儿的,一回生二回熟,惯了就好了。”
宋然听得嘴角抽搐,杀人还得养成习惯了?
“宋然也是个有胆子的,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徐宁一转头,也赞了宋然一句。
庞非笑得与有荣焉,十分开心。
“报——大人,城外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来了!”忽然,一个兵士奔进来回禀。
哦?!
徐宁面露疑惑,当即起身准备出去看个究竟,庞非他们忙跟上。
“大人不必担心,这个时候来,估计是友非敌。”宋然在身侧说。
“嗯,只不知是何方神圣。”徐宁应着,大步迈出,跨上马往城门处驰去。庞非与宋然一匹,快速跑过街道,身后几个副将也控着马,须臾到了正城门处。
遥遥往下看,苍茫暮色中,那一小队人马已经抵达城门口,正在盘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徐宁亮开了嗓子喊道。
底下亮起火光,有几人推开盔甲,往上看,少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可是徐宁徐大人?我等是朝廷所派钦差,奉命前来海莲助大人捉拿倭寇的,请速开门!”
钦差?众人心头都是一个怔愣。
“请稍待。”徐宁回了一句,转过头来,带着大家往下走,边说:“怎么没听说过朝廷派人来?这哪门子的钦差啊?”
“总不会是假的吧?”庞非在旁边嘀咕着。
“看他印信即可。”林副将说道。
伴着“咿呀”之声,城门打开,几人暗暗地手按武器,紧跟徐宁。
门外之人俱下了马,正在等待。见徐宁他们出来,先前出声喊话那人便率先走上前来,扬起手里的印信给他看。
庞非他们自然看不清楚,只打量对面众人,只见他们风尘仆仆,却一身肃穆,更有几人似乎十分有气势,不似寻常官兵。宋然也歪着头看,隐约看到人群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晃,又隐在别人后头了,他正思索,忽听到前头的徐宁吃惊的声音——
“怎么是大——”
“大人便是此次钦差,徐大人不必多礼。”先前那人及时制住了徐宁的话,并一手托着他,并未让他行礼。
这时对面人群中缓缓步出一年轻人来,形容不凡,含笑看着徐宁他们,温声说:“仓促前来,倒惊着徐大人了。”
这谁啊?庞非宋然相互对视一眼,都感到十分诧异。
“啊!我想起来了,才刚我好像看见那个,那个,柳先生!没错,是他!”后院里,宋然抱着膝盖,苦思冥想,忽地一拍身下长榻,恍然说道。
庞非打了个呵欠,说:“柳先生是从京城来的,可能认识那个什么钦差大人吧。那不关我们的事,来来来,睡觉!”说完,一把搂过宋然,促狭地掐了一把他的腰,嘀咕道:“这几日没个好吃的,又瘦了。”
“别闹!”宋然挣开他,“这会子不累了?躺着,睡你的去!”
庞非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两下,又抚上自己胸口,说:“早上那会儿可吓坏了,揉揉。”
宋然笑着捶了他一下,这人,头一回打仗,居然一点都不怂,还把血性都激出来了,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