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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中）

前一晚小护士又偷偷送了针来，江涛打了针之后终于不用被毒瘾折磨，安稳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江涛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星宇。苏星宇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十指相扣，放在交叠而翘的长腿的膝盖处，他见江涛醒了，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江先生，早上好。”

江涛不愧是混黑多年的老人，他立刻冷静下来，说道：“苏少爷，没想到会是你亲自来。”

苏星宇说：“不然江先生希望谁来？莫非是我哥，或者是江洋？不论是他们哪一个，你恐怕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躺在床上了吧。”

江涛哈哈大笑起来：“苏少爷未免太高看你哥哥和江洋了，苏星寰有什么理由要杀我，杀我又有什么好处？江洋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

苏星宇倒是没笑，他盯着江涛说：“哦？江洋可是江先生您一手带大的，您的铁血手腕，怎么也得继承一二吧。”

江涛自嘲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苏星宇微微皱眉：“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江涛笑了一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给苏少爷听了，江洋并不是我的亲生子，我没有孩子，养他不过是想给自己培植一个继承人罢了。”

苏星宇说：“可是看如今你们水火不容的样子，江先生大概是失败了吧？”

江涛神色阴郁，他说：“我的确没想到，江洋的成长完全偏离了我预期的轨道。是个窝囊废也就罢了，偏偏把所有的心机都花在对付我上，让我怎么能不厌恶他？苏少爷和他什么关系，你我心知肚明。我住院的事情如此隐秘，苏少爷都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面前，今天苏少爷怕是不只是来看看我过得如何这么简单吧？”

苏星宇不笑了，他漆黑的眼睛盯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说道：“的确不是。准确的来说，我是为了消除隐患来的。”

江涛哈哈大笑，他嘶哑的笑声带着瘦弱的胸腔里发出嗡嗡的震动，他说：“苏少爷莫非想杀我？亲自动手？哈哈哈哈，我江涛何德何能，能让你这样的少爷手染鲜血？”

苏星宇说：“能让我手染鲜血的只能是我想保护的人，你自然没有这个资格。”

他话音一落，就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漆黑的手枪，上面装了消声器，苏星宇把枪上膛，手法迅速娴熟。他细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扳机上，对比鲜明。

江涛不笑了，他沉默的时候像一只打量着食物的野兽，小心翼翼、胸有成竹，他看到那个漆黑的弹道口对准了自己，原本浑浊的眼珠中瞳孔猛烈地收缩起来，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轻微张合，说：“那个小护士根本就不是我的手下派来的，是苏少爷的人吧？”

苏星宇勾了勾唇角，他说：“什么都瞒不住江先生，不过毒品于江先生来说，就像水之于鱼，江先生也没有推拒不是么？”

江涛动了动手指，眼睛一垂，他说：“苏少爷可以告诉我，毒品里还混了别的东西么？”

“一点点能让你肌肉萎缩的药而已，江先生会觉得四肢乏力、精神不济，而你根本不会多想，只是觉得是毒品的后遗症罢了。”苏星宇说。

江涛的眼睛盯着那个弹口，嘶声道：“看样子比起我，苏星寰的教育明显好得多，他竭力想让你远离苏家的黑暗面，小小的一个江洋便让苏少爷堕落了，苏少爷的手段这么干净……不声不响，步步为营，就为了除掉我。我混黑这么多年了，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服老，后辈永远青出于蓝不是么？”

苏星宇的手指紧了紧，他说：“你不用废话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我和你的时间都不多了。”

江涛的目光扫过苏星宇额上冒出的汗珠，他一副接受命运放松的模样躺在床上，说道：“我就算有什么遗言，苏少爷也不一定会为我转达的吧。倒不如这样悄悄地死了干净，不过……这样的话，有些关于江洋的秘密，苏少爷大概永远不知道了吧？”

苏星宇一怔，他疾言厉色道：“什么秘密？”

江涛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是秘密，怎么能让我就这样随随便便说出来？苏少爷可有什么可以与之交换的东西？”

苏星宇眉头皱得死紧，枪口摇晃了一下，他说：“反正我绝不可能让你活着。秘密就让它成为秘密吧，就算你把它带进棺材里面，又有什么用？”

江涛眼珠转了转，苏星宇正要按下扳机，他突然又说：“你说得也对，我改变主意了，这个秘密我带进棺材里并没有什么用，不如说给苏少爷听听吧。”

苏星宇嘶声道：“江涛，你少给我耍什么把戏，现在被枪指着的，不能动的人是你，不是我！”

江涛说：“我并没有想耍什么把戏，苏少爷也说了，我动不了不是么？只是这个秘密太过隐秘，为了不被别人听见，苏少爷还是靠近些听我说比较好。”

苏星宇一脸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江涛，江涛全身瘦得皮包骨头，缩在棉被之下，只有那么一双眼珠子还能转动。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再说他手上有枪，这人一旦有什么异动，一枪崩了就是。

苏星宇放下心来，依旧用枪口指着江涛，慢慢地靠近了病床。他站在病床边，微微弯下腰，问：“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