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然是诞妄,纵然太子有再多错处,哪怕是被扣上染指帝妃的名头,皇帝对太子都从未放弃过。
她想起王公公那意有所指的话来:父慈子孝,人伦天性。
菊妃凄然一笑,哀声道:“公主,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请公主明示。”
天香定定看着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来,她缓声道:“娘娘,这是一颗,后悔药。”
菊妃盯着那小瓷瓶,怔怔问道:“公主,若我死了,你能保住小皇子的命吗?”
天香摇头:“我怎么会害娘娘。娘娘不要多想,小皇子长大成人,还需要你这个母亲。”
菊妃讶然。
她难以置信:“我真的,能看到小皇子长大吗?”
天香道:“娘娘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仍是我父皇的女人,是小皇子的母亲,是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尊的菊妃娘娘。你会看到小皇子长大成人,看到他成家立业,长成一个经天纬地的好男儿。”
菊妃拈起那瓷瓶来,神色微动:“子女身上,往往都寄托了父母辈一些难以实现的心愿。若是有些情缘难以圆满,就只能放在心中,好好养儿育女……兴许一不小心,能养出一个像他的孩子来,”菊妃凄然道,“那我这一生,也就值得了。我不指望皇儿有多么大的功业,只盼着他能跳出这争斗的牢笼,快快乐乐地度过此生。”
她拔开那瓶塞,将里面的丸药倒入口中,眼角划过一滴清泪。
书房里,冯素贞正陪着小皇子打双陆。此次进宫,天香给她的任务就是带着小皇子到书房去“玩”。
冯素贞一丝不苟毫不放水地赢了小皇子三盘,直看到小皇子的小脸皱了起来,才哈哈一笑放开了棋盘:“好了,不玩了。我们。”
小皇子委屈巴巴地扬起小脸:“姐夫,小花儿好久没进宫陪我玩了,天香姐姐什么时候带她进宫来啊?”
“皇儿不能见天只知道玩耍,要好好读书才是。”菊妃的声音忽然响起。
见菊妃和天香一道进了书房,冯素贞朝着二人微微欠身施礼,菊妃退了一步,恭谨地向她还礼,冯素贞有些意外,微微避开了。
小皇子扯着菊妃的裙摆道:“母妃,我们不是要去燕山吗?就带着小花儿一起去吧!”
菊妃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皇儿,我们不去燕山。祭天是皇帝和太子的事,我们只要留在宫里就是了。”
小皇子顿感奇怪:“怎么不去了?母妃你不是准备了好久吗?还说皇儿可以去那边骑大马,住帐篷!”
菊妃耐心道:“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皇儿不要只想着好玩,这一去一回,耽误的功课怎么补上?何况冬至阴阳相交,万一染了风寒撞了邪怎生是好?”
小皇子有些慌,连忙跑去抱着天香的腿,眼神里都是祈求。
天香摸了摸小皇子的头,回给他一个无奈又愧疚的笑。
菊妃的声音淡淡的:“我即刻就去和皇上禀明,我们留在宫里,不会随驾去燕山。”说罢,她退了一步,让出门来:“公主回宫虽是回娘家,但驸马毕竟是外男,久在臣妾处十分不妥,臣妾就不多留了。”说着,极为客气地把天香二人请了出去。
二人站在菊妃寝宫大门紧闭的门口,半晌没回过神来。
冯素贞忍不住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她和菊妃碰面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眉梢眼角都带着风情、又极有胆色的伶俐女子,怎么和天香聊了这么一会儿,就变成规矩刻板的庄嬷嬷了?
天香叹了口气,道:“我给她吃了忘情丹,只是,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冯素贞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昔日我中了阴阳断魂散之际,老人家给我的药,不是解药,”天香上辈子吃过这药,是记得那感受的,她斟酌着词句道,“此药可以克制人的感情,让人忘却原先的情愫。老老实实接受自己本不愿接受的现状,不再为爱恨所苦。”
她难以将自己吃了这药之后的所有感受描述出来,那感觉,与其说是忘情,更像是看透一切之后的淡然。
“就如同耄耋之年的老妪,抱着孙儿,回忆自己儿时居然为了和邻居争抢一根糖葫芦而气得差点跳河时——的那种淡然,这种觉得世间任何情动都是无聊至极的淡然。”
冯素贞顺着天香的这个比方认认真真地揣摩了阵子,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思路,若有所思道:“若是菊妃娘娘因此而遵循了这世间的道德律令的规训,收起了性情,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贤妻良母,对她而言,这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过——”她话锋一转,“不过既是ròu_tǐ凡胎,忘情太难。古人云: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是我辈。”
是的,天香了然。前生的自己还是因为撞见了冯素贞和红嫣的“私情”而勃然大怒,伤心欲绝。可见,这忘情丹虽说能忘了前尘,却断不了情爱的念头,是多情人,到底还是要将一颗不安分的心落地生根的。
菊妃是个心狠之人,前世在对东方侯的思念和失败的绝望之下亲手屠戮亲儿,天香每每念及都会为小皇子痛心不已。所以她才一直留着这样一颗忘情丹,哪怕菊妃忘得了一时,忘不了一世,但至少,能熬过这一段令她最为煎熬的时日,让她有胆气活下去。
“情之所钟?”天香忽然笑问,“有用的,你可曾对谁情之所钟过?”
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