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顿了顿,将飘远了的神思拉回来,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离开不久,就有个男人过来撞了我一下。之后四周的环境都变了,我猜大概是进了某种结界。”
温子河的脚步一顿:“然后呢?”
“那个男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胡言乱语的小男孩,那小妖怪邪门得很,将我带到山中,在那里,我又见到个将军模样的男人,他对我说……”陆夜白想了一会儿,模仿着那人的语气,“‘你听,他们杀过来了’。”
他说着说着,没留神身边人的反应,等说完了才一偏头,却看见那人一脸的煞白。
“子河!”他心下一惊,忙上去扶了温子河一把,“你哪里不舒服?”
他见温子河虽然脸色苍白,还隐约露出疲态,但好在其余地方并无异常,心中推断是那人没休息好,正想收回莽撞伸出的手,却发现温子河在看他。
不是随意的一瞥,而是带着某种专注的味道,好像在从他脸上认真寻找某种东西,又像在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一个珍贵的物件,似乎还压抑着某种类似于担忧的情绪。
陆夜白被他一个眼神看得心惊肉跳,手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轻轻将手指扣在那人的手背。
那人的手背有一点点冰凉,却不刺骨。
对于温子河这个似乎身上藏了很多秘密的人,陆夜白一直秉承“不乱问”和“循序渐进”的原则,此刻,即使他看出了温子河心中有事,也只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小动作,将心中的牵挂和询问通过指尖的接触传达过去,达到一点点安慰的效果。
只是他经常脑补过度,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看对了几分。面热心跳间他想,豁出去了,就算是错觉又怎么样呢?反正温子河又不会打他。
温子河对这个动作毫无反应,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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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言,寻了处僻静的草地并肩而坐,吹着习习凉风,陆夜白仍是虚抓着温子河的手——他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许久,还克制着力道不让对方察觉,感到自己的五指都快僵硬成了鸡爪子,却舍不得放开——在心里琢磨道,看架势这么一本正经的,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醒来的时候,听关凝说过温子河如何担心自己——温子河架着他出现在家门口,脸黑得可以直接挂在门口驱邪,温子河在车上让他靠着肩头,神色焦虑得好像等在产房外的男人……
陆夜白听的时候,自动略去了关凝奇怪的比喻,又挤了一挤关凝话里的水分,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认为,温子河对他的担心程度,离“动心”还非常远,应该就像“朋友忽然晕过去了”那么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在温子河心里又是个什么位置,他原本想不动声色地找机会确认,没想到对方先是将他一看再看,又说出“有话对你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接着又沉默再沉默,时不时拿余光瞟他——实在是叫人很难不想歪。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尽管知道对方开窍的可能性约等于零,还是不可避免地瞎紧张了一番。
温子河原本想将应晦的事说与陆夜白听,但他在心中组织了几遍语言,都觉得不太妥当,他又担心自己长时间不说话,让陆夜白失了耐心,才时不时看那人一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别人心中,造出了天大的误会来。
两方就这么各怀心思,沉默了许久,微妙的气氛犹如一张被绷紧的鼓面,就看谁先开口,在鼓面上落下一棒槌了。
“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温子河望着远处,像是要讲一个“你小时候的故事”给陆夜白听。
“嗯?”这个开头和陆夜白脑袋里的风花雪月相差太远,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对方想说什么。
“在雁山游玩。那个时候我在这座山山顶,看守着一个被关起来的妖怪。”温子河看着他,“那个妖怪千年之前作恶多端,让妖族封印了。”
陆夜白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那个妖怪,是一条龙?”
“不错。他越狱那天,正好你妈妈也在附近。”温子河觉得总是盯着那人看不大好,便移开目光,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只会左右转头的机械木偶,“他跑进了你妈妈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