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嘲月郑重万分地盯着美人的眼眸,道:“对啊,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凡桃俗李。”
就小嘲月的文化水平来看,他是全然不知“凡桃俗李”是什么的,只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便从嘴里吐出这一词。
沭炎怔了怔,问道:“这词,是你师傅教你的?”
小嘲月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师傅一直都很忙,没人教我识字写画的。”
他完全没有质疑对方为什么会知晓他有一个师傅。
其实莫首南倒读过许多书,也时常明面上拌嘴之时,暗中给他灌输一些古语名句,不过大多时候小嘲月都左耳进右耳出。
沭炎继而问道:“父母呢?”
小嘲月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晓得,感觉一直就没见过他们。”
沭炎没有再问,脑海中恍然浮现往事。
曾有一日,上一世的苌夕与他漫步在花海中。昔人红衣灼灼,在花中折下一枝,塞到他手中,道:“这枝开得不好,便送你了。”
沭炎拿着那条花枝,虽数量少,却也花瓣完整,粉里透白,称得上秀丽二字,便道:“我倒认为开得不错。”
素来不怎么会与他调情的苌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冲动,毫无征兆地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随后,得逞之人比被偷袭之人还紧张,脸颊变得比花瓣还红,糯糯道:“除了你,其他的再好,都只是凡桃俗李。”
沭炎刮了刮他的鼻头,宠溺笑道:“小东西,这是海棠,不是桃花。”而后在对方变脸之前,将他揉进怀里,深深道:“不过我很喜欢。”
那时清风骤起,将海棠花瓣吹下枝条,散落在蓝空里,染了蔽天的彤色。
一人白衣似月,一人红衣如火,四目相望,随后,拥吻在漫天花海中。
沭炎收起回忆,默不作声地给小嘲月系上最后一个扣子,视线才从衣料转到了他的眉眼。
觉察到对方的眼神有所停顿,小嘲月洋洋一乐,“被我的美/色勾/引了吧?”
沭炎嘴角一抽,抬手将他额头上的白布条解了,系上一条与衣衫颜色相同的抹额,道:“以后莫再戴白的。”
小嘲月愣了愣,回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而后调笑道,“你是不是特喜欢我戴红色的呀?你喜欢的话我也喜欢,红色更显得我貌美出众是不是?”
“与颜色无关。”沭炎拿剪刀拨了拨灯芯,决定不与他讨论与“美/色”有关的任何话题。将剪刀放下,开始安排今晚的住处,道:“寒舍没有客房,如若......”
小嘲月马屁精上身,上前一步激动问道:“原来你姓韩呀?这姓氏真好听!”
沭炎:“......”
将纸笼罩在油灯上,屋内明亮了几分,他回头耐心道:“我不姓韩,这里没有客房,如若不嫌弃,待会儿可与我挤一张床。”
小嘲月求之不得,脑中瞬间出现了千千万万片粉红飞花,狠命点头,“不嫌弃!必须不嫌弃!”
当晚,本想着一定要趁美人睡着时狠狠揩油的某狼,一沾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灯火葳蕤,夜深人静。
床帐掩了些许烛光,让帐中人的轮廓又幽暗了几分。
被叫唤了一整日“美人”的沭炎,痴痴盯着床上人的睡颜,不敢挪开半分。那人似是做了个美梦,傻笑着合不拢嘴,时不时嘴中蹦出个“美人”,而后又心满意足地嘿嘿傻笑。
沭炎心中一暖,仿若有颗石子投入镜湖,泛了几圈涟漪。伸出指头刮了刮这人的秀巧鼻子,而后展开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这个怀抱,他等了三百多年。
每每午夜梦回,从有他的梦境里被迫脱身而出,浸泡在阴沉孤寂的海宫之中。
那个尊贵骄傲的东海龙王,像个走丢的孩童,无助地对着幽幽黑暗发怔。
沭炎将鼻尖抵在他的额头,阖上眼帘,深深吸了口气,沉吟道:“小东西,这么久才来找我么......”
还好......这次,是真的。
指尖一弹,灯火熄灭。
小嘲月被揽进怀里,依然沉浸在美梦之中,笑道:“嘿嘿......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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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晴空无云,树影婆娑。
某狼揉着眼睛从被窝钻出来,发现头发已然变成雪银色,狼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露了出来。
慌忙试了试身侧床板的温度,凉的。
还好还好,美人早就起了。
不然发现同床共枕的居然是个狼妖,那震撼力,简直是排山倒海般的汹涌。
慌忙变回去,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那个墨发黑眸的人,才歪歪倒倒跨出卧房。
而后又陡然钻回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方才的地方。
那面在日辉里熠熠生辉的铜镜......有点似曾相识的错觉。
刚刚从梦中清醒,小嘲月没有理会太多,权当脑子迷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