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抵消了那一指,攻守之位已换。宫无后一截被广袖衬得无比纤细的雪腕宛若游蛟,就势翻绕,一下困缚了执锏的手,腕关节受制而违背了主体的意愿,像后弯折到了极限,一时间竟无法使力,眼看着宫无后左手一翻、二剑又至。
幽幽护甲在此刻透出了一点苍光,危急中凝注全身真力迎了上去。
宫无后表情诡谲地嘻嘻一笑,佯攻的剑指瞬变为掌对上,砰然一声巨响,二人震离数丈。
宫无后身姿风灵随荡,婉兮清扬,飘飞间,暗色长发飞散绰约,妙态绝伦,大红振袖一如舞者抖开的扇面,纤罗杂陈,金缕耀目。错闪的一瞬,又见红蝶自道道剑光的残影中抽离、逼面而去,如蒙神驱、若奉帝命。
黑罪孔雀不敢轻敌,再度顿足借力,腾身转退,避开那些精灵的扑杀。而落地的一刻,黑翼般的大氅犹自舞动,妖异的护甲划出一道弧光、如鞭挥落,“黑染扶桑!”
爆裂的刹那,妖蝶尽退,红影亦是一闪,震动处空无人影。
弁袭君左手脱力,惯使的六赋印戒此刻沉重难御,拖着它退开数步,一双锐眼扫过四周。
烟尘弥漫中,一股气压自天而下。抬头,正是宫无后披云而降,坠若悬针。他想避让,却已动不了分毫。
烟都大队人马仍旧守在密林间,远远眺望河水的另一头大地山河轰鸣作响,滚滚浓云,翻卷如涛,内中朱火延烧,青烟飚扬。
朱寒看着红光布天,苍冷的云层下方一阵一阵地反射着雷光,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怎么还不来呀……”
凉守宫摇着扇子,身子也跟着一晃一晃:“丹宫就是这样,一跟人动手,不分出个胜负就不愿走,生气的时候就更是如此,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改。”
朱寒急得六神无主:“会不会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丹宫武学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境界。要不是这样,大宗师怎么会想出假意交换人质的办法?你乖乖等着就是!”
正说着,红光却像是无以为继了般,骤然熄灭。
众人皆唬了一跳——结束了?
正在不知所措,浓得化不开的黑烟燃起,伴着呼啸的巨翅扇飞之声,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孔雀,集合了所有目击者的震慑与恐惧,浮腾而上。
朱寒吓得魂不附体,伸手攥住凉守宫的袖子:“守宫守宫!你看那是什么?为什么感觉不到公子的剑气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凉守宫自己也全无主意,焦头烂额:“啊?啊?我怎么知道?大宗师明令我们不得出界!这、这怎么是好?”他拍拍自己脑袋,“啊!赶紧让我发一道烟讯回去请旨看看!”
宫无后不敢相信地看着从自己口中涌出的腥血。
紫红色的液体,散着某种让他恍然而不解的淡淡药香。
他极力忍耐着那种呕心泣血的冲动与痛楚。仿佛被人直接从躯干上拆毁的四肢渐趋僵化,正在试图拗成违反常理的形状。
牵机……
猛然的一个醒悟,让他震惊得连控制鸩蛊在身体里的蔓延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颤抖的袖中却自己悉悉索索地掉出一个香囊来。
然而紫黑的液体迅速污没了那个平凡的织物,转眼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重重叠影逼上眼帘,他摇晃着倒行一步,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另一头,黑罪孔雀牵引着巨大的怪鸟,正信步而来。“真愚蠢,你们真当我们什么后招都不留么?若你功体散去,也不必受这剧毒之苦,可你偏不认命。劝你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跟吾回去,这毒一时半刻还要不了你的命。若是再无谓抵抗,毒入心脉,神仙也难救!”
不……不可能……朱寒不可能这么对我……
宫无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出神地想着这当中哪里出了错,连毒发入骨的痛都忽略不计。
阴影笼罩了他,黑羽的孔雀对空长吟。
俄顷淡风飘影,他落入了一个人怀中。
格外纤约的身形,清氛盈怀,那么熟悉的气息,反倒让人一时想不起是谁。他想说什么,却是激咳数声,素色衣襟顿时染上大块红褐。苍黄翻覆中,他只来得及看清一双碧眸横波,勃然郁怒。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总是他……
到底哪里出了错……
真的错了么?
可无论怎么计算,照此计划偷袭都是获得元生造化球最快、代价最小的方法。否则,若按照一般阵地战按部就班地筹划,烟都不止要花上大把时间,更会赔上或许不止百倍于此的兵力。
这原就是他苦心淬炼“血泪之眼”的目的,不是吗?
不是吗?
精工细巧的一只圆球在他掌心,融融漾漾地浮着一层青光,列星随旋,日月递照,正如窗外将明未明的天空。
中庭悄悄,炉冷烟瞑,清角幽咽几声,红寂寂,正是冷窗仙府禁地。
真的错了么?
神思尚在缥缈中,古陵逝烟慢慢戴冠,提剑,趁月残星隐,攘佩离席。
这一夜,已经太长了。
第34章 三十三、却晨烟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对了,欢迎加入烟都大宗师企鹅群!一大堆宗师脑残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