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一个满怀的拥抱,却充满了死亡的威胁。
允并没用力,只是轻轻的示意,在弘瀚咽喉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随后他便收手,鬼魅般脱开战圈。“请下山罢。”他淡然道,将匕首递还给满目崇拜的阿锦。
周围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很好,我输了。”弘瀚舔舔嘴唇承认。“但谁他妈跟你比武论输赢啊……”
见他如此无赖,老内侍嚷道:“真是没脸,非要等人将你……”后半句却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他鼻子前正逼着弘瀚的弯刀刀尖,杀气有如实质。
如果不是影门门主的手指千钧一发之际搭在弯刀上,他已经是个死人。
允推开弘瀚的刀,仍是语调平淡,似是很能理解对方的不甘。“请下山罢。圻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弘瀚盯着他的眼睛一笑,翻腕再斩。
这次换成礼官大人冷汗涔涔,看着脖子前被少年险险捏住的刀刃!这个蛮子忒也没规矩,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拿旁人性命出气,实在是不可理喻!
少年将刀拿走,轻轻搁在案上。他并未生气,只是叹道:“何必如此。在圻山,在影门,你得不到什么。”
弘瀚哈哈大笑,忽而正色道:“我弘瀚要抢什么,还从来没有抢不到。”
弘瀚跨上一步,如同猛兽盯上猎物,一字一句狠狠道:“以诚待之,以火契之。我亲上圻山,诚意十足。你若不从,我山下驻扎的两千兵马即刻便可烧了这王陵,毁了圻山。这便是我的诚意!”
允面色如常,眸光却一点点沉了。他没想到有一天圻山会闯入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允从不与人争执,沉吟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如今天子式微,诸侯势大,然而各国虎视眈眈,互为牵制。焚烧皇陵乃是冒天下之大不惟。西炎地处偏僻,立足未稳,就不怕授之以柄,令人群起攻之吗?”
弘瀚抱臂道:“谁知道呢,反正我人也杀了,山也烧了,往紫函关后面一躲,穷乡僻壤,他们来打啊,来抢啊。”一副无赖的口吻。
允望着窗外久久不语,窗外是夜色中的山林,山林之后看不见的远处便是十二皇陵。他在圻山长大,性子温软与世无争,即便是被当做影卫训练,竟也没有养成冷酷狠厉的性子。他不愿前往天都,只因若他去了,便是前任门主的死期——天子的影卫只有一人,便如人只有一个影子。
小时候他是很想离开圻山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他做不到。如今他不想走了,反倒一个两个的来逼来抢。
命运总是跟他拧着来,自己再柔顺也没有用。
如果一定要做什么人的影卫,除开天子的话,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允望向弘瀚,那对野火般的眸子里满是明明白白的野心,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蛮横。
应该可以要求一些什么吧?允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在心里已经妥协——竟然真的像是交易奴隶,想要谈一个好价了。
他略一思考,终于开口:“我要三个承诺,你若答允,我便做你的影卫。”这样的话他却说的平平淡淡,除了语调有些黯然之外没有任何起伏。
堂上诸人却俱是一惊!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此。
阿锦不由惊叫:“门主!”
影门是什么地方,影卫是什么人?本是天子独有的影卫,怎容其他人染指?门主怎可能答应这样无礼的要求?
弘瀚看着少年,慢慢的笑了,没有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为此不惜使出许多手段。他才刚刚开了个头,许多后续的无赖手段都还没有使出来,对方竟轻易答应了,果然还是个不知事的单纯少年。
他耸耸肩,做出十分大方的姿态:“你说。”
“伯君下山之后,不可觊觎皇陵,不再踏入圻山山门之内。可否?”即便是在谈条件,仍是温和的语气。
“这是自然。”本来就是口出狂言的威胁,他也没打算真这么做,弘瀚答应的理所当然。
“不可对外说起影门之事,亦不可伤及影门之人。可否?”
“没问题。”这显然是想要保护同门,弘瀚答应的干脆利落。
允想了想,看着弘瀚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据我所知,西荒现已经名为西炎,是伯君治下的领地。那么,伯君在位期间,不东出紫函关兵进中原,可否?”
此语一出,满堂皆静。紫函关是中原西首的门户,关外便是西境蛮荒。西炎国正在紫函关外,一关之隔,就是中原的锦绣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