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眠。”
年轻的河神一怔，竟然立于河面不知所措。
他受困于河中太久，久到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已记不太清。他甚至在想，如果再在河中待上万千年，他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记忆中也曾有人唤过他的名字，只是时隔太过久远，到底在时光中被慢慢搁浅，寻不到踪迹。
而此时有人站在霞光中，将他的名字温柔的念起。
河神想，许是这时的霞光太过美丽，才让他的心有那么一瞬突如其来的悸动。
☆、河神大人，快到碗里来（二）
罕见的，河神居然回忆起了千年之前的时光，在他茫茫的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光点，让他在每次无尽孤寂中想起，都能感到温暖的慰藉。
那时他已经在茫茫河水待了数万年，还未曾见过有人打岸边经过，他一直期待有人能将他从冰冷的河水中带离，然而在数万年的等待中，心中那小小的期盼被一点点磨灭。
直到有一天，有条鲤鱼浑身是伤地游到他面前，化形失败，它也是撑不过多久的。河神救下了这条鲤鱼，他太孤独了，他想找个人陪伴在他身旁，陪他渡过未来孤寂的年月。
河神看着已经养好伤的鲤鱼失笑，那鱼长的委实不太好看，圆鼓鼓的一个小不点，像颗豆子似的。
于是年轻的河神每日都和自己的新朋友说话，即使鲤鱼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你真的是条鱼吗？圆鼓鼓的，怎么像颗豆子一样？”
“我叫予眠，你叫什么？”
“今天的阳光好大呀，我在水下都被晒地有些受不了。”
“你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吗？在水的外面，不仅有山，还有陆地和人家。哦，我忘了，你还没有化形，没有到外面看过。”
“我今天又到河面上去了，不远处好像有了一处村落，我好想去看一看。”
“你要抓紧修炼，到时候我把你带到水面上去看一看，外面可漂亮了。”
“……”
鲤鱼说不出话来，只是围着河神游动，眼睛里好像有明亮的光。
后来那条鲤鱼就不见了，河神再也不会一个人对着河水自言自语。至于鲤鱼消失的原因，时间也太过久远，河神早已记不清。
亦或是那段记忆太过令人伤心，他刻意的不去记起。
当辞诺来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河神一人静静的坐在水上，漂亮的眼睛里有明明灭灭的光，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离这条河不远处有处村落，每到清晨傍晚会有炊烟升起。”辞诺也坐在岸边，看着河神。
河神抬头，看见少女难得没有带鱼来河边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听闻又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知道啊，那里住着很多人，大人每日早起耕作，孩童在路边互相追逐，夜晚有灯光闪烁……我每天都有看着那边，我也想去水的外面看一看。”
辞诺笑了笑，又接着往下说：“在这处林子的外面除了水还有很多东西，陆地上有城镇，有人家，有树有山。城镇很热闹，人们淳朴善良，勤劳乐观……”
不知不觉之中辞诺就和河神说了许多陆地上的事情，河神听得一脸认真，却也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和渴望。
“我真羡慕你，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你在外面一定玩的很开心吧？”河神抬头问她，眼里亮晶晶的。
辞诺静静的看着河神，忽然就笑起来：“我喜欢的人一直想去看外界的风景，而我帮不了他，我只能将我自己看到的风景转述给他听。”
“你想将万水千山走遍，我却只想陪在你身边。”
“予眠，比起独自一人游走于山水之间，我更喜欢陪你万千年待在这河水之中。”
“很抱歉，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数千年来困于这冰冷的河水里。”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我不要那条能口吐黄金的鱼，我要我的豆子。”
话音刚落，河神周边光芒大盛，而光芒中，是他不知所措的脸。
他知道，他身上的术法已经解除，从此他可以自由的去到任何一个他想到达的地方，他应该高兴的。
可他却想看看光芒外的辞诺。
那个将他抛弃让他一人孤寂了千年的小鲤鱼，他其实一直都记得，只是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太过难受，让他刻意的不去想起。
河神在过去一人万年孤寂的时光里也会忽然将她记起，那个不经意离开的小家伙，现在会在哪里。她是否也会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想起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年年月月。
是否会在温柔的月色下，将他记起。
“你真的不和我去外面看看吗，辞诺？”河神眨着他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辞诺。